韩芝佑道:“再晚曾在不久之前,见过她一次……”
可是杜素琼在问完之后,并不关心他的答案,只是一个人在马背上,微带伤感地自言自语道:“她怎么又带发修行呢,看来明远并没有跟她在一起……唉,算了,吾心已如止水,不去管这些闲事了。”
韩芝佑本想进一步探测一些有关自己身世之事的,但是看了杜素琼的神态,他又不忍心再追问下去了。
二人一马就在沉默中进行着,东方渐白,鸡鸣可闻,他们已走到一处市集,韩芝佑遂找了一家客栈。
安顿好房间后,韩芝佑才对杜素琼道:“前辈请在此地等候,不出十天,再晚一定将万载空青带来,先将前辈眼治好,再商量除越之事。”
杜素琼说了一些感激的话,韩芝佑才返身上马,回头绝尘而去,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这是一个偏僻的山谷,一个满身征尘的老人正在那萧索的山道上徐徐前进,步伐很稳健,却掩不了他沉重的心情。
这老人是太阳神韦明远,多少年来,他一直在找寻杜素琼的下落,却始终没有得到结果。
他知道杜素琼一定变了形貌,却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所以他无须向别人打听,因为问了也是白费。
杜素琼再生以后,决不会对人表白身份,而别人也不可能会再认出她,这从他自己本身就可以得到证明。
他,太阳神韦明远,曾经是天龙派的掌门人,当年一动四海颤。可是如今以龙钟老态出现时,居然没有人认得了!
一方面感慨,一方面存着一点未灭的希望,他只在茫茫的人海中不断地找寻着,期待着……
根据杜素琼以往的习性,六年来他几乎踏遍了各处灵山胜迹,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因此,他只好听凭命运的摆布,漫无目的,找到哪里算哪里了,岁月改变了他很多的形貌。
顶上华发,颔下苍髯,眼角鱼纹,额前车迹。
这都不复是一个惹人注意的美男子了。
除了他的炯炯眼神,以及他燃烧在心底的爱情火焰。
这是一个深秋的下午,野生的枫叶染红了山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似二月花。”
想起杜牧的诗句,却丢不开心中的惆怅。
忽然被枫树脚下的一个景象吸引住了,一个人!应该说是一个尸体倒在那儿。
韦明远赶快几步,走到那尸体旁边,却又不禁大大地吃了一惊,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尸体的面容瘦削,几不见肉,皮肤枯干,太阳穴上各嵌着一颗银珠,应该是死去很久了。
可是他的眼珠仍在骨碌地转动,胸前犹在微微地跳动,证明这个人并没有死,而且还是活着的。
更有一件不可能的事,是现在正值深秋,尚未至冰天冻雪之际,这人的四周草上却结着一层厚霜。
韦明远望着他,他也闪着碧绿的眼光反望着韦明远。
等了半天,韦明远只觉一股寒意袭人,忍不住开口道:“朋友,你可是受了伤?”
那人张大了口,露出白森森的利齿以及干枯的舌头,一阵开合,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韦明远不禁又是一阵骇然,从哪一方面看,这都不像是个活人,可是他竟没有死,而且还能动!
若不是白天,韦明远会怀疑自己遇上了鬼,可现在明明是秋阳微偏,未末申交之际,哪有白日见鬼之理?
又等了片刻,韦明远再开口问道:“朋友,你可是不能说话!”
那人点点头。韦明远伸手想扶他起来,那人一翻身却滚开了,而且动作很快,立刻在他身边又结了一层严霜。
韦明远心中大惊,暗忖道:“这人简直像块寒冰!他停身的周围都会结上厚霜,若不是亲见,我真不相信世上有这种怪事。”
想了一下,他又追过去道:“朋友!我没有恶意,我只想帮助你。”
那人翻着碧绿的眼光,望了他半晌,才伸出枯瘦的手臂,像鸟爪一般的手指上有三根长甲已经断了。
他困难地移动手臂,用小指上未断的长甲,在一株巨枫上歪歪斜斜地写了一些字迹。
韦明远走前一看,发现他写的居然是前朝流行的方体字,字迹虽不正,勉强尚可辨认,那几个字是“阁下会武艺否”?
韦明远点点头道:“我若不是会些武功,胆子小一点,早被你吓死了。”
那人眼珠一阵转动,继续写道:“阁下是否纯阳之体?”
韦明远见他落指如风,那枫树何等结实,在他手下简直如同划沙一般,不禁被引发好奇道:“我虽已娶过妻室,但是我所学的太阳神功,乃是纯阳之功,朋友莫不是受了阴寒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