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可柔刷地站起,躬身行礼:“院使大人。”
罗敷总是慢一拍,她行礼的时候凌御医已经站直了,面前一位年岁极高、七十开外的老人,须发花白,精神矍铄,便是太医院的最高长官章松年。
“大家都坐!”院使声如洪钟,气势十足。
二人等院使落座才坐下,听院使喝口茶道:“这位就是夫人吧……小凌你让开些,老朽好好看看。”
刘可柔言听计从,站起来把自己的座位给他,又给院使添茶。
罗敷从来就怕身体好的老人家,觉得他们都活成人精了,自己什么伎俩也不够塞牙缝的,遂低眉顺眼格外听话。
“卞公跟老朽说,他的宝贝孙子能醒过来多亏了你这丫头,是这样吧?”
罗敷知晓他与容家有交情,越发谨慎:“尚书大人过誉了。”
刘可柔扶额无奈,她就这一句话,倒显得自己更出挑。院使可不是好糊弄的,他对她使了个眼色,罗敷接收到,迟疑地说:
“其实并不棘手,只是几味药当时比较难找而已。”
刘可柔一颗好心变作一口血堵在嗓子眼。
章松年反而大笑道:“这就对了,是个实在丫头。你看这孩子——”他一手拎过刘可柔的衣领,“换了他,肯定会说是老朽教的好!你倒说说老朽教你什么了?”
罗敷见刘可柔一副忍的辛苦的表情,心中豁然开朗,这是在变着法问她的师门和举荐之路。
“家师不如老大人爱徒心切,也懒散的很,只细细教了药理。二月里方公子运药进高原,加之方将军吉人天相,这才顺利解决。”
刘可柔的表情已经换成了白日见鬼,她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之前是在逗他么?
章松年放开徒弟的领子,“我略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你师父是?”
罗敷道:“家师是玉霄山一脉。”
刘可柔吃了一惊,“玉霄山几十年才出一位神医济世,必是覃神医了。”立刻想问罗敷是不是匈奴人,为何到洛阳来,但稍一动心思,就止住了。玉霄山弟子向来收的隐秘,几十年来就只有舅母一人少年下山声名斐然,要不是夫人随方将军回京,世人竟不知舅母还有徒弟。
“哦,是他呀。”老人眉毛一抖,捋着胡须道,“多年前他来京的时候无缘认识。”
罗敷道:“家师说他不济世。”
刘可柔一怔,他只是随口说说,不料对方认真地反驳回来。
章松年呵呵笑道:“不济世便不济罢……哟,两位院判也到了。”
两人没坐到一盏茶的功夫,又得恭迎院判大人们。
左院判袁行五十上下,心宽体胖,身后紧跟着右院判司严。罗敷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司严身上,只见他神情依旧淡漠,双目漆黑,仅是脸颊又瘦削了一些,衬得颧骨稍高,平添一副刻薄相。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袋中的小瓶子,方府把她安排在这一桌,十有八。九居心不良。
左院判一团和气地道:“司大人,你看这两个孩子如何?我是满意的很。秦夫人居然是个女郎家,不容易,不容易啊……”
司严对小辈颔首还礼,顺着袁行的手指对上罗敷淡淡的目光。
刘可柔感觉敏锐,当下就察觉到这两个上下级之间关系不同寻常。秦夫人不愧是神医高徒,司严为人最是古板老道,年轻的御医们避之不及,而她却一点惧色也无,就好像是面对一个不讨自己喜欢的同僚,当真是……年少轻狂。
袁行继续说道:“夫人兢兢业业,就离太医院不远了,努力!”他道行比刘可柔高,阅人无数,一下子便看出大使与夫人间隙,多年来的决策使他下意识地偏向这个不待见上峰的固执丫头。
罗敷低声称是。
“今日老侯爷寿宴,咱们不要这些繁文缛节也罢,章老您说呢?”
章松年拍拍脑袋:“我老的快入土了,也还记得司大人最讲礼数,袁大人你比我年轻不少吧,怎的忘了?问他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