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炎热,将军府的花园倒是清凉。
杜铮忙坏了,端一趟茶水果子,取一趟笔墨纸砚,将亭子捯饬得满满当当。再一张望,见那少爷在园中逡巡,一股子毁东西的架势。
而那姓容的祸水伴在一旁,此时没喊打喊杀,瞧着竟有点乖巧。
这是府中最大一处园子,草木十数种,花朵更是缤纷。用过饭,霍临风和容落云权当消食,顺便寻一根做提灯的料子。
柏树太粗壮,桃树寓吉不宜砍,海棠、红桑正美,有些下不去手。转来转去,于角落发现几棵新栽的樱树,索性弄死一棵顺眼的。
霍临风低头砍树折枝,身边没动静,回首不禁一滞。只见郁郁葱葱间,斑斑驳驳里,容落云正一脸认真地摘花。
东摘一株海棠,西摘一朵玉簪,手中已攒了一捧。他贪看半晌,蝴蝶晃过才回神,问:“怎摘这般多?”
容落云说:“我姐喜欢,明日给她送去。”
明日要见沈舟,霍临风一想,沈舟似乎爱慕容端雨,况且朝暮楼尽是自己人,于是说道:“那我明日在朝暮楼宴请一位朋友,到时你也一起。”
容落云只顾着摘花,没问什么朋友。摘足一大捧返回亭中,和守在那儿的杜铮打个照面,二人大眼瞪小眼,狗子互闻似的对脸转了半圈。
杜铮落败:“宫主,吃瓜。”
容落云落座,问:“你一直都是伺候他的小厮?”
杜铮答:“骗你的时候是他大哥。”
容落云忘记这茬,又问:“那他险些成亲什么的,俱是编的?”
杜铮简直愁肠百转,当下人实在是苦。“半真半假罢。”他支吾回答,“抱月并非伺候游侠师父,而是伺候我们夫人,夫人欲让少爷将抱月收房……”
还未说完,霍临风怀抱木材走来,往亭中大喇喇一坐。霎时无声,他饮杯凉茶看那二人,问:“聊什么呢,不必管我。”
容落云递一块瓜:“聊,抱月。”
霍临风呛住,抄起杏子朝杜铮砸去,狗东西又胡吣坏事!杜铮抱头鼠窜,那能怨他嚼舌吗?只怪那相好的总是乱问!
待园中寂静,霍临风削着木头说:“以后问我便好,绝不隐瞒。”
有这句话已经足够,容落云捧着鲜桃占住嘴巴,之后铺纸研墨,要写一写凌云掌的心诀。他目前练到第三层,愈后愈难。
两人皆不言语,做灯的低头苦干,写字的垂眸默念,共享一园清风。半柱香过去,容落云写完第一层心诀,拿开登时愣住。
那层白宣下夹着一张画像,黢黑一片墨,两眼暴突开花,身子更是难以言喻。他端详许久,忍不住问:“这是辟邪的吗?”
霍临风抬头一看:“……”
辟你娘的邪,画时满腔爱意,岂容这般糟蹋,他扯着灯骨说:“这是——你。”
容落云懵了,骇得五脏六腑乱七八糟,复低头看画……这居然是他。情人眼中出鬼怪,他抚上自己的脸戚戚道:“我在你眼中原来这样。”
霍临风觉得很美:“是啊,如出一辙。”
容落云无言可表,估摸对方喜欢的是他的人性?罢了,他权当塞北人审美有异,提笔继续默写。
霍临风余光偷瞄,瞧出对方不大高兴,问:“你不喜欢?”
“没有,呵呵。”容落云干笑。
霍临风道:“好歹我画了你,你画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