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石星道:“好,你把词念给我听。”
龙成斌倚栏遥望滇池,缓缓念道:
“韶华争肯偎人住?已是滔滔去。
西风无赖过江来,历尽千山万水几时回?
秋声带叶萧萧落,莫响城头角。
浮云遮月不分明,欲倾滇池一洗放天青。”
陈石星道:“好一个,欲倾滇池一洗放天青。这首词寄托遥深,感慨之中不失豪情。我的文学造诣很浅,恐怕领悟不够。姑且试着给你配曲吧。”龙成斌笑道:“多承谬赞,愧不敢当。但你的曲一定是作得很好的,我这首词得你谱成曲调,也可以沾点光了。”
陈石星凝神想了一会,接过去琴,说声:“献丑”,便弹起来。
词中表达的感情,虽然稍嫌萧索,却不失其豪气,正合他的心境。叮叮咚咚的弹将起来,当真是有如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涤荡胸怀;又如西风落叶,睛空飘落,瑟瑟秋声,令人感喟。听得龙成斌摇头晃脑。
正当两人沉醉于悠扬的琴韵之中,忽听得有人擎大喉咙唱道:“一马离了西凉界——”刺耳的噪音,令得陈石星再也弹不下去。
只见山坳转角处突然出现两个人,正是他们上午在大观楼碰见的那两个恶客。
龙成斌眉头一皱,轻轻说道:“讨厌!”
唱京戏的那个汉子骂道:“我不说你讨厌,你反而说我讨厌?”倏地加快脚步,竟然就向龙成斌撞过来。
龙门沿崖的山路,本来是从没有路的地方开凿出来的,龙成斌倚栏之处,只能容得一人侧身穿过,倘若给他撞个正着,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陈石星大吃一惊,要救龙成斌已来不及。另一个恶客也向他冲过来了。陈石星连忙拿起古琴,在间不容发之际,一招“拂云手”将那人带着转了一圈,转过自己的背后。
那人武功委实不弱,身体失了重心,居然能将势就势,身形斜转,一个反剪金钩脚,反勾陈石星脚踝,要把陈石星摔倒。
幸而陈石星的武学造诣早已不是数月之前可比,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动作比那汉子还快半分,一个沉肩坐马,肘锤撞出,只听得“咚”的一声,那人虽然勾着他的脚踝,气力却还未能使得出来,就给陈石星的肘锤撞着胸口,骨碌硕的从石廊斜坡滚下去了。
陈石星回过头来,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禁又是大吃一惊,他看见的只是那个唱京戏的恶客跌在地上,龙成斌却不知哪里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恶客一个鲤鱼打挺跃起,作势就要向陈石星扑来。敢情他是因为看见同伴败在陈石星手下,故而不敢太过莽撞。
距离约莫三丈左右,掌风扑面,已是隐隐作痛,陈石星恐怕打不过他,唰的拔出宝刀,一刀劈下,把一块石头劈掉一角,石屑纷飞,喝道:“来吧,我倒要试试你的脑袋是不是硬过这块石头!”那恶客见陈石星的宝刀如此锋利,如何还敢上前邀斗,陈石星话犹未了,已是吓得他转过身去,拔足飞奔。
两个恶客都给赶跑之后,陈石星方始听见龙成斌的声音叫道:“小兄弟,救命,救命!”
陈石星探头出栏杆一看,只见龙成斌紧紧抓着栏杆下面的一根石笋,身子挂在半空摇摇晃晃。陈石星连忙解下腰带,双足倒勾栏杆,腰带的长度刚好够得上把龙成斌扯上来。
龙成斌惊魂未定,过了好一会子,方才能够定下心神,气喘吁吁的向陈石星道谢。陈石星说道:“龙大哥,这件事情可是有点奇怪!”
龙成斌道:“是呀,咱们和这两个恶汉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真是不解他们为什么这样横蛮无理,刚才不是老天保佑,我恐怕早已粉身碎骨了。”
陈石星道:“龙大哥,你受伤没有?”
龙成斌道:“还好,只不过擦破掌心。刚才那人向我扑来,我死撑他一脚,跟着就跌了下去,幸亏抓着了一根石笋。小兄弟,你的本领真好,这么凶横的两个恶汉,你一个人就把他们打跑了。”
陈石星道:“不是我的本领,是他们怕了我的宝刀。”想起刚才的情形,心中犹有余悸。
龙成斌喘息已定,说道:“小兄弟,你的这张古琴没受损坏吧?”
陈石星心头一凛,连忙小心察视,吁了口气,说道:“幸亏没有受损。”
龙成斌苦笑道:“西山本来还有许多名胜,可恨碰上这两个恶客,败了咱们的游兴,我是无心游览了。咱们不如回去吧。”
一路上,龙成斌似乎害怕那两个恶客还会再来,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匆匆忙忙的走路,已是没有心情和陈石星谈笑。
陈石星却是不禁有点思疑:“那两个恶汉假如真的和龙大哥往日无冤,近计无仇,怎么横蛮,也不应该下此毒手?不过也说不定这两个人是冲着我来的,不是冲着龙大哥来的。他们会不会是余峻峰的手下呢?”陈石星猜疑不定,倒是不禁对龙成斌抱有几分歉意,“倘若真是那样,这倒是我连累了龙大哥了。”
回到客店,龙成斌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笑道:“小兄弟,我今日里是死里逃生,你也受了一场虚惊,咱们可得好好喝一顿压惊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