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玉螓首微摇。“不知道。不过我希望能一直陪在小姐的身边,服侍著她,替她分忧解劳。”
“是吗?”颜仲卿收回视线自语轻喃,心不在焉地拨著算珠。
一会,店夥计把裁好叠齐的布送至她手上,绿玉转眸深凝颜仲卿一眼,心底幽幽暗叹了口气。身为奴婢是没有太多的自由和选择,思毕便莲步轻移离开了布庄。
颜仲卿抬眸目送伊人倩影离去,心情万般复杂。
※ ※ ※
梅家,因小姐出合的时日近了,家中特别显得喜气洋洋。胡惠娘亦亲自替继女挑选嫁妆,虽因自私心作祟,才急著想把前房的女儿给嫁出门,但她是真心、周到地替继女挑衣服,准备首饰。
胡惠娘将数件价值不菲的首饰放进紫檀木盒中,又取了个红色小锦囊置入数颗如雀蛋般大小的珍珠。她是穷苦人家出身的,知道女人持家不易,给继女几颗价值不菲的珍珠,让她可在有需要时变卖应急。
胡惠娘用丝线仔细地绑紧系结,本想放至紫檀木盒里,但心念一转又觉不妥,遂将小锦囊塞进大衣箱的最下方角落,心想待找个机会再告诉梅映雪。
熙园的小楼阁上,梅映雪坐在小厅的椅上为自己绣鸳鸯枕套,更不时停下手抬眸望向窗外树上的一对小雀鸟,只见一只雀鸟不停地在另一只雀鸟的身边跳跃、逗弄,另一只雀鸟则左右闪避,故作不理。
梅映雪见状不由嫣然一笑,脑海中映出一个斯文颀长的身影。那日他前来下聘时,她曾躲在暗处偷偷看了眼,是个一派斯文、一表人才的男子,外在确如姚媒婆所言,是个温文敦厚的读书人。那一眼让她心中有了期待,衷心希望他会好好地对待自己。
但思及自己即将为人妻、为人媳,内心除了有些期待、羞怯外,更多了一分惶恐,怕自己无法担负起持家、事奉公婆、服侍丈夫的责任,思毕她不由轻轻叹口气。她是多麽希望爹亲能回来亲送她坐上花轿……
正当她冥想出神之时,绿玉端著茶水进来,看见小姐出神的模样,不由心中一阵不舍,上前放下茶水轻唤声:“小姐。”
梅映雪闻声回神,看见这伺候她多年、亦主仆亦姐妹般的贴身小婢,不舍之情油然而生,不禁抬眸凝著这灵巧知心的侍婢。
绿玉亦凝著小姐,双唇启合数次才轻声道:“小姐,绿玉好想跟著您过去,绿玉要一生一世都伺候著小姐……”
梅映雪心里同样不舍,却微笑著说:“姚媒婆说那杜家已有伺候的下人了,再说你也该考虑和颜大哥的事了,等爹和颜总管回来,就让颜大哥向他爹禀明,好完成你们的终身大事,嗯?”
“是,小姐。”
对於自己毋须陪嫁过去,得以和情郎颜仲卿相守,绿玉心里十分高兴,但也怕从小金枝玉叶般的小姐,成亲後短时间内无法适应另一个不同的家庭环境,说不定还要应付罗嗦又严厉的婆婆、长得好看却不懂温柔为何物的姑爷,而小姐的个性善良又乖顺,她还真怕她会受委屈……
第二章
一行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在鼓乐的吹奏下,身著红衣袍褂的新郎倌,高坐在马背上笑容满面地领著花轿前行。
梅家大宅门前,胡惠娘和众家仆目送迎亲的花轿渐行渐远。
绿玉举袖拭泪,泪眼模糊地凝著花轿消失的街角。
在她身旁的颜仲卿亦是一脸的不舍神情,他和梅映雪虽是主仆关系,但因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一直把梅映雪当妹妹般疼爱、照顾。
站在胡惠娘身畔,手牵著寿儿少爷的碧春,则不时将视线瞟向颜仲卿,见他一脸的怅然若失,心中更是暗暗欣喜。她暗忖,她利用夫人的私心挑拨离间,让夫人把小姐给嫁出门了,这时颜掌柜的一定会因为失去心上人而心忧情苦,届时她只要趁虚而入,温柔地给与安慰,必能轻易地掳获郎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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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里的梅映雪只能靠听觉来探知外头的事,感觉外头由喧嚣渐趋平静,甚至还夹杂著几声狗吠声。
似走了好长的一段路,花轿内的梅映雪摇晃得几乎昏头了,此时外头响起了一阵劈哩啪啦的鞭炮声,花轿被摆放至地上,随轿而行的姚媒婆掀开轿帘——
“新娘下轿啦——”语毕伸手搀扶新娘子下轿。
在鞭炮声与恭贺声中,梅映雪和杜子风拜了天地和高堂,接著被送进洞房中,端坐在新床边等待著新郎倌来揭下她的红盖头。
外头喧嚣的人声渐渐散去,梅映雪垂眸看著地上忽明忽灭的光影。静坐了这麽许久,顶上的凤冠让她觉得颈子有些僵硬了,心情更有著忐忑……
突地,房门被推开,接著又关上,一阵脚步声朝她靠近。
梅映雪一颗芳心突地犹如小鹿般乱撞,双颊更感到发烫,原被遮掩的视线陡放光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气质斯文、英挺俊秀、俊颜微染红霞的男子,只注视那麽一眼,她随即把目光移开,芳心怦跳不已。这人就是她即将托付一生的丈夫啊……
杜子风对覆在头巾下的人儿一样感到惊艳不已!黛眉如画、翦水双瞳、小巧直鼻、朱唇小口,还有一双美眸闪动著动人的灵气与天真;微晕的双颊在龙凤喜烛的照耀下,更显艳丽无双,又见她粉颈低垂,含羞带怯,处处散发著大家闺秀的贤淑气质。
杜子风见了暗暗心喜不已,伸手轻轻将她拉起,端起桌上的合卺酒递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