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得到了惩罚。
包括傅知焕自己。
去适应解脱的过程,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就好像傅知焕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或许等抓到杀害傅予情凶手的那天,自己就不会再这么痛苦。
但这个时候,才会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这些痛苦不是来自于对凶手的恨,而是来自及对自己亲人的爱。
所以傅知焕永远不会忘记那些痛苦。
因为那是傅予情存在的证明。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是如果你很难过的话。”温阮微微偏过头,抬起手,轻轻地搭上傅知焕的手背,然后握紧,慢慢地说:“要不要抱一下?”
傅知焕没说话,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一言不发地直起身,抬手将温阮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缓缓闭上眼,能清晰地感受到温阮安抚似的一下下拍着自己的后背。
傅知焕抬起眼睫,轻笑着说:“你哄小孩呢。”
温阮没松手,反而有些固执地将傅知焕拥紧,她想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大人也要哄的啊。”
傅知焕嗯了一声,然后淡淡道:“放心,我没事。”
“什么没事?”温阮鼓起腮帮子,装作凶巴巴地样子命令道:“以后不能只和我说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也要告诉我!如果以后你再这样什么都不说就逞强的话,我就也不把不开心的事情告诉你然后假装很开心!听懂没有?”
“……”
傅知焕理了一下这一串绕口令,不由地哑然失笑,他垂下眼,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在安静了片刻后,他将拥住温阮的胳膊渐渐的收拢,低下头,声音带着些沙哑:“好。”
有许多事情早就变得不一样了。
以往贫瘠的人生,好像在某个瞬间,终于等来了一场春雨。
在那片原本荒芜的土地上,开出千束万束的花来。
傅知焕知道。
他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两人并肩走出法院,步子还没卖下台阶,就突然听见刚才还安静的四周刹那间变得喧闹了起来。
随即,有一小波记者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用了出来,扛着相机将傅知焕给包围——
“您是这起案件受害人的哥哥对吗?请问是什么让您坚持了二十年不放弃这桩案件呢?”
“我们听说早在十年前,警方就曾调查过这起案件的知情人士之一,请问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将犯人抓捕呢?”
“这起案件是因为嫌疑人之一投案自首才得以解决的,那是否代表着警局处理案件的能力下降。”
像这种引发社会轰动的案件,记者都会在第一时间嗅到风声。
傅知焕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只是用余光轻扫了眼身旁的温阮,示意她从旁边先走。
这伙人很难对付,他不想让温阮也被询问些令人难堪的问题。
“傅先生,请问您能简单说说二十年来,您的心路历程吗?我们都非常关心您对这件案子的看法,以及内心的感受。”
虽然这些问题不是冲温阮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句话就跟打开环绕模式似的,念得她脑海里一阵紧绷眩晕。
她将牙一咬,没听傅知焕的话一个人先走,反而往前迈出一步,扯住他的袖子,然后带着他拨开人群,径直准备离开。
记者蜂拥而上,伸手去拦,其中一胳膊已经着急地往温阮眼前戳。
她眉峰微挑,抬手握住那只胳膊,反手一拧,语调冷了几分:“有完没完?漂亮话这么会说,真的关心人,就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争个头条报道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说到这,她顿了下,竖起食指点了下旁边的几个人,边点便数道:“一、二、三。对,你们三个,还记者呢,知不知道你们没权利要求人民配合你们的采访?居然还伸手去拽袖子拦人,是想寻衅滋事吗?法院就在跟前,这么想坐在被告位置上喝喝茶啊?检院门口可是有监控,我劝你们以后稍微懂点事,不然迟早得被抓起来思想教育。”
这一连串话说的极其流畅,刚才还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