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朱祁钰离开,孙太后仍然怒气冲冲,不过也不好对着钱皇后发火,只是自己生闷气。
钱皇后则是在一旁劝慰着,顺便挥退了侍候的宫女。
待宫女离开,孙太后突然露出笑容,对着钱皇后笑道:“钱氏,哀家真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演技,刚刚哀家都信以为真了。”
钱皇后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表情中带着自得,旋即又浮现出一丝幽怨,叹气道:“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说的皇上自然不是朱祁钰,而是太上皇朱祁镇。
听了她的话,孙太后安慰道:“祁镇福气绵长,前阵子不是传回消息了么?他在草原并不缺吃喝,也先甚至还把自己的妹妹派过去侍候他呢,想来是无甚大事。”
旋即脸上重又浮现出一丝怒气,恨恨地道:“这个郕王,当了皇帝就不想着救自己的哥哥,每日只知道泡在军营里不理朝政,当初就不应该让他登基,直接让见深孙儿登基就好了。”
钱氏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流泪。
孙太后看着她,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大明官场有句话,内阁的云,宫里的风,说的极为恰当。
做官欲升迁,必须内阁那片云下雨,至于那片云最终能罩在谁的头上还要看宫里的风把云吹到哪里,这是一层意思。还有一层意思,再机密的事片刻之间宫里就会传出风来,此风所到之处,谁观知了风向便能趋利避凶。
当然,现如今内阁虽然重要,但还没有以后的地位,只是宫里的风,却是大明官员一直关注的。
第二天,朱祁钰和孙太后发生冲突的事情便传到了宫外,大明官场的官员们虽然没什么表示,但是私底下则是在偷偷议论,重点当然是朱祁钰什么时候可以拿出拯救太上皇的法子。
不过随着吵架的内容越来越清晰,就再也没有什么人敢继续讨论了,大家只是在默默观望,静待事情的发展。
原因很简单,王直是五朝元老,又身为吏部尚书,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议论他那不是在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吗?
于谦则是无所谓,自己管的是兵部,又不是礼部,番邦事宜与他无关,除非朱祁钰决定武装拯救太上皇,否则关他何事。但是派兵进入草原去救人?开玩笑,边关卫所干不了,三大营又废了,拿什么去草原?派什么兵?哪来的兵?
朱祁钰倒是召集了吏部、礼部和户部的尚书侍郎,据说在一起商议了整整一天,但是没什么结果,最后朱祁钰留下他们请客吃了顿饭,各自打发回家了。
时间缓缓过去,互市带来的波澜渐渐消弭,越发没人关注,但是互市这件事却是随着时间的临近越发重要起来。
最近最忙的就是户部,看在那十几万两保证金的份上,户部尚书陈循对手下官员下了死命令,这次互市必须搞好,细化方案必须用心,不许出任何纰漏,并且把责任下到个人,谁出了问题,他会亲自出面弹劾,请吏部在考功时重点考虑,至于侍郎一级的官员任免,他户部尚书是管不到,但是可以外派出去做布政使,或者带领十三清吏司去查账,大明一十三省,数百州府,上千个县,全查完,领头的也该告老还乡了。
兵部也很忙,这次互市设置在广宁中卫,就是后世锦州的位置,光是大明就涉及近千商户,衣食住行各行各业都有,甚至有的青楼都抽调人手去互市地点搭建帐篷,把业务拓展到关外,预计整个互市下来,参与人数会接近十万人,光是脱脱不花那面就会来上万人,这么多人放在大明边关,不派兵防着点怎么行。
于是,兵部尚书于谦以维持秩序为名,忙着抽调卫所去广宁支援,一方面维持秩序,一方面防备有人突袭榷场。
这个位置也是朱祁钰定下来的,一方面这里原本就重兵云集,广宁卫、宁远卫俱在,离辽东都司也不算远,南面还是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即使互市有变也有足够的兵力。
另一方面则是,这地方和瓦剌隔着整整一个鞑靼,这次互市原本就是只和脱脱不花交易,也先想要插手也很不方便,脱脱不花不会轻易让他率大军过来,女真人如今只是跳梁小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实力,安全性上有所保证。
其实朱祁钰还隐藏着一个小心思,那就是尝试开启海运,试探一下江南大族的态度。要知道,这次互市规模大、时间紧,除了从京师走辽西走廊运过去的货物外,江南大族要想参与进来,就必须走海运,从锦州的七里河上岸,时间才能赶得上。
朱元璋的禁海令一直是后世诟病的存在,而江南大族垄断海贸便是以此为法理依据,大明历朝历代的皇帝几乎无一不想开海,除了朱棣这个自己打天下的马上皇帝之外,仅有少数几次开海,而且都不能长久,究其原因,正是因为这条禁海令的存在。
朱祁钰作为未来穿越过来的人,自然是知道海外的财富有多少,海运的作用有多大。虽然开海难度重重,但是至少可以借此机会先做一下试探,了解一下控制在江南大族手中的海贸船队有多大规模,以此为以后正式开海做准备。
为此,朱祁钰特意召见了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卢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