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保得忠义两全,便是死也死得安心,死得无愧了。
死又何妨?
我本来就只求一死,是你不让我死,非要用别人的命来逼我活下去,逼我为你开拓疆土。
如今你要我死,正遂了我的心意。
我把欠你的恩都还清了。从此了无牵挂。
你为兄,我为弟,你为君,我为臣;一切都是定数。五十年前祖父不是也这样死于他的兄长之手了吗?如今我死于你手,也是老天的安排吧?
谁叫我生而为皇室子孙,谁叫我姓景。
所以温如玉微笑。他笑得安详、笑得宁静、笑得清雅。
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这种表情令景剀更加恼怒。
这个人,难道就一点都不能示弱么?难道他永远要这样倔强、这样骄傲?
自己是皇帝,可在他面前没有半点自信,他总是用那样平和的态度告诉自己,他有他的原则,他的信念,他的执着,而自己,根本拿他无可奈何。
景剀的手气得发抖,脸色越来越难看。
温如玉闭着眼睛,可他感觉到了那剑上的颤抖。
原来皇兄,竟也有不忍么?
皇位与兄弟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落差那么大吧?否则为何此刻还有犹豫?
“皇上!”张夕照不顾一切地冲进来,“扑通”跪倒,满脸惊惶地叫道,“皇上息怒!皇上不可!”
景剀的手滞住,瞪着张夕照。
“皇上,王爷对皇上忠心耿耿。他若是存心欺骗皇上,刚才也不会出手救皇上了。若是他不出手,皇上又怎会知道他左手的秘密?如今皇上不赏他救驾有功,反而要杀他,被天下人知道,岂非要怪皇上做事不公?请皇上三思啊!”
说着叩下头去。
“张大人。”温如玉睁开眼睛,回眸,微笑,“不必替我求情,本来就是我的错,皇上要杀要剐,我都毫无怨言。”
“王爷……我求你了……”张夕照急切地看着温如玉,低声道,“你不要再这样倔强了,你就说一句软话吧。”
景剀分明听到了,握剑的手僵住,动容地看着温如玉。
眼里带着疑问,却又隐隐含着期待。
温如玉怔住。
为什么他要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
他在期待什么?为什么此刻被剑指着的是自己,执剑的人却如此没把握?他下不了手?他在等自己求饶?
是不是盛怒过后,他自己已清醒过来?
他的心已软,只是面子下不去?他期待自己说一句软话,好让他有个台阶下?
他到底还是不忍杀自己啊。
那把剑,到底是没有刺进去。
仿佛有什么一直坚持的东西瞬间崩塌、瓦解了。温如玉垂下眼帘,缓缓俯身,歉然道:“臣并非有意欺瞒皇兄,是皇兄将臣逼得没法,臣迫不得已才这样做……请皇兄恕罪。”
景剀看着他,脸色渐渐缓和。半晌,长长地叹口气,道:“罢了,朕不怪你!”转身将剑插回鞘中,手腕微抬,“如玉,起来吧。”
“谢皇兄。”
张夕照连忙扶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