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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第1页）

道：“你来府里也已经有一个月了，虽说新婚燕尔，但是也不能整日游手好闲。”迎春心道：“我什么时候游手好闲了？昨天您还让我陪婷婷做了一下午刺绣呢！”迎春的指腹到现在还痛得要命，也不好包扎下，怕她们说自己小题大做。迎春只得道：“太太说的是。”柳氏又道：“你既是大奶奶，内院里的事儿你也要操心，从今天开始，你每日去花厅里点卯，学学管家吧！”

迎春大惊，想到凤姐因管家之事落得两头不是人，自己又没有管家的经验，况且初来乍到的，若是严了，那些仆人明里不敢说，暗地里还指不定怎么在背后议论呢；若是松了，他日出了什么纰漏，自己有何颜面在冯府当家？思来想去，迎春便道：“太太，我人微言轻，内院里都是有年纪的陪房太太们，我怕自己说话没有分量。”柳氏道：“你这话就错了，凭她是什么陪房太太，到底是奴才，你一个主子若是连奴才都压制不住，传出去岂不可笑？”迎春知道再推脱柳氏肯定又要不依不饶，只得道：“是，我会慢慢学的。”柳氏这才点头道：“我也不是为难你，这两天你也不用管事，只跟在我后面看着，熟悉了以后再交给你管，有什么不懂的，就找秦妈妈。”迎春道：“是，太太。”柳氏道：“嗯，你去老太太那边请安去吧，她老人家刚才还念叨你呢！”

迎春于是退了出来，往冯老太太那边去了。冯老太太见了迎春，喜得拉住她的手，笑道：“在这里可还习惯？刚才我听见说太太叫你过去了，她有没有为难你？”迎春笑道：“我在这里住得很好，谢老祖宗念着。刚才太太叫我，说让我学着管家。”老太太不乐意了：“必是她自己懒了，就要把这个摊子扔给你。你才来我们家几天啊，她就耐不住了？要是把你累着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重孙子啊！”迎春便道：“太太也是为了我好，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老太太拉着她笑道：“好孩子，看着就惹人疼。嗯，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迎春愣了一会儿，见老太太盯着她的腹部，一下明白了，不好意思地笑道：“老祖宗，相公他陪皇上去狩猎，还没回来呢！”冯老太太失望道：“瞧我这记性，老了老了。英儿还有多少天回来？”迎春回道：“去了三四天，大概还有十来天的样子。”冯母便道：“这日子过得也太慢了，我好些天不见英儿，怪记挂的。”迎春心道：“您哪是记挂我相公，您是记挂重孙子呢！”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如果自己怀孕了，那就不用管家了吧！想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十天好长，便道：“老祖宗，以后我和婷婷天天陪老祖宗说笑，人要是心情好，十天一晃就过去了！”冯母听了自然高兴，又拉着她说了些家长里短，迎春方回屋去。

23、第二十二回　。。。

且说柳氏命迎春协同管理家事，冯府丫头婆子众多，迎春只认得柳氏的陪房太太秦妈妈和她身边比较受宠的两个一等丫环名秋霜、秋雨的，老太太房里的倩芸、倩菱，然后是冯婷婷的几个贴身丫环名叫紫燕、紫莺的，其余都看着眼熟，也对不上号。迎春以前在贾府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来了冯府已经收敛了许多，现在又要学管家的事儿，自然要起得更早了。

这日晚间，司棋绣橘伺候迎春上床歇息，迎春吩咐道：“明日寅时两刻叫我起床，可不能误了。”司棋绣橘答应了，迎春这才安心睡下。可是床上突然少了一个人，突然感觉空了许多，辗转反侧，竟难成眠。想着前些日子的呢喃软语，相枕而眠的时光，便生出了些闺中少妇的思情。以前读那些闺怨诗，总觉得好笑，现在自己竟成了真实的写照。迎春辗转反侧，一会儿想沈初阳，一会儿想冯紫英，他们两个渐渐地重叠在一起，竟分不出谁是谁了，恍惚之间，迎春眼皮发沉，渐渐昏睡过去。

次日天色昏昏，迎春犹在梦中。司棋绣橘寅时一刻便起身，自行梳洗了。司棋去里间叫醒迎春，绣橘去外间准备洗漱的脸盆。迎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了司棋，不解地问道：“你这么早叫我干什么？”司棋扑哧笑道：“姑娘，现在是寅时两刻了，姑娘不是要和太太去点卯吗？”迎春这才想起来，立刻跳起来道：“瞧我这记性！”司棋笑道：“姑娘不用着急，还来得及。”说罢伺候迎春穿好衣服，绣橘拿了牙刷、竹盐和脸盆毛巾，伺候迎春洗漱。司棋给迎春挽了发髻，插了一只双蝶金蕊钗。两人便陪着迎春过花厅去。

到了花厅，婆子们已经在厅外等候，还好柳氏未到。婆子们见了迎春，都道：“请大奶奶安。”迎春点了点头，进了花厅，也不敢坐着，只站着等候柳氏。没过多久，一群丫鬟拥着柳氏过来了，迎春出厅迎接，柳氏见了，赞许地点点头，笑道：“很好。”迎春扶着柳氏进了花厅，在正上方的软榻上坐了，柳氏命她坐在旁边，迎春也就座。地下的婆子们也分批站在下面，静静等候柳氏发话。柳氏坐定了，道：“你们都听好，我近来有些不适，府里人多事杂，光凭我一个人，也没有这么多精力。以后大奶奶协同我管理家事，你们都要好好帮衬着，不要以为有什么歪心思，以为大奶奶初来乍到的，就欺瞒她不经事。”众人都道：“不敢，我们一定好生协同大奶奶。”柳氏点头道：“这就好，以后有什么事，若是不要紧的，直接回大奶奶就可以。若是大奶奶做不了主，再来回我，可听明白了吗？”下面自然应声不迭。

接下来便是婆子们上前令牌，又有回话的，柳氏都一一应允了。迎春觉得有些困倦，婆子们回的也不过是些细微琐事，迎春觉得很是无聊，也没听见几句。这时，一个婆子上前道：“回太太，昨儿晚间姨太太差人过来，说大爷成亲的时候因家里有事错过了，甚是过意不去。这些日子闲了，带了表姑娘，想过来瞧瞧老太太、太太、大奶奶。今早就起程了，大概两三天就到。奴才请示太太，将她们安置在何处？奴才们好收拾。”柳氏道：“你们收拾微雨阁里的三间上房，给姨太太、表姑娘和她们的贴身丫环住，其余的粗使丫环婆子就在下房里住便是了。”那婆子领命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个人都领完了牌子，地下渐渐空了，柳氏便道：“今日就到这里。”迎春早就给那些婆子们说的晕乎乎的，一听这话，便如释重负，当然不能在柳氏面前表现出来。迎春起身扶了柳氏，两人出了花厅。柳氏道：“这个时候，老太太应该起身了，你跟我一起去请安罢！”迎春道：“是。”柳氏边走边道：“今日你都看到了，咱们府里事情多，人也杂，以后你要多长些心眼。”迎春少不得唯唯诺诺。

到了冯母房里，倩芸正给老太太梳头，倩菱在一旁挑穿的衣裳。冯母从镜中见了柳氏和迎春，回头笑道：“你们娘儿俩怎么一块儿来了？”柳氏道：“今儿我带了媳妇去花厅点卯，刚完事，顺便一起过来了。”冯母因道：“你们辛苦了，迎春啊，太太年纪也大了，不能劳累，你以后少不得多操心受累。”迎春因道：“老祖宗，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柳氏道：“老太太，我妹妹带了溪儿往咱们府里来，说要请老太太的安。我命人收拾了微雨阁，您看怎么样？”冯母道：“这事儿你做主吧！英儿大婚的时候不来，现在到来了！”柳氏因道：“她们倒是想来，因为家里忙，错过了。这次来，也是来给老太太赔罪来了！”冯母笑道：“我可当不起。”一会儿冯母梳妆完毕，命人端了早饭过来，倩芸和倩菱伺候三人吃了。冯母因对柳氏道：“你早起点卯，想必乏了，回屋歇着罢！”柳氏依命退了出去。

冯母又拉了迎春，神神秘秘地笑道：“你太太这人就会编瞎话哄我，打量我什么不知道呢！”迎春笑道：“太太什么时候哄老祖宗了？”冯母道：“就是你和英儿大婚的时候，你知道你太太的妹妹为什么不来吗？”迎春见她兴致勃勃的，只得依着她的话问：“老祖宗打发慈悲，告诉我吧！”冯母笑道：“她那是臊得慌呢，躲还躲不急，怎么回来？”迎春更觉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冯母道：“你听我慢慢告诉你，不过你可别恼你太太。”迎春笑道：“我有什么可恼的？”冯母笑道：“我知道你这孩子性格好，才告诉你。其实原先你太太是想和她妹妹亲上加亲，把她的侄女配给英儿。”

此话一出，迎春更加觉得有趣，便道：“那怎么没成呢？”冯母笑道：“当然是我不同意。你不知道，她那个侄女长得倒还好，就是太有心计，我厌烦得紧。每回来我们家，都缠着英儿问这问那的，又是什么作诗填词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才女，偏你太太喜欢得什么似的。”迎春心道：“老太太虽大，相公毕竟是太太和老爷的儿子。老太太厉害，太太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她那么喜欢那个什么表姑娘，怎么轻易就听老太太的了呢！再说，相公又是什么态度？要是冯紫英是被棒打鸳鸯，她这一来，岂不是情敌见面吗？”冯母又道：“其实，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英儿从小和我亲近，眼光自然不差的，当然也看不上那个表姑娘。要是他愿意，我可真是白疼他一场了！”

迎春听了，又欢喜又觉好笑，这个老太太可比贾母可爱多了！迎春因道：“幸好是这样，要不然我可没福气见到老祖宗了！”冯母笑道：“你看你，长得圆圆润润的，一看就是心实的好姑娘，我看人是再不错的。”迎春感动不已，在贾府的时候可没有哪个长辈和她这样掏心掏肺地说过话，不觉红了眼眶。冯母笑道：“好孩子，任她谁来，你记住，你才是这府里的主子。管她什么表姑娘，若是惹你不高兴了，我撵她出去。”迎春知道老太太误解了，便笑道：“她们是太太的亲戚，想必也是知书达礼的，万万不会无理取闹。我自然是按亲戚的礼数招待她们，不能怠慢。”冯母笑道：“这是正话，可万不能被那些人说咱们失了礼数。”迎春笑着答应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不多时，婷婷也过来请安。

24、第二十三回　。。。

冯母笑道：“你这个小懒鬼，我们都吃了早饭，你怎么才过来？”冯婷婷笑道：“昨儿一高兴，多喝了几杯酒，不小心就醉了。”冯母道：“你仔细，小心你娘知道了！”冯婷婷吐吐舌头笑道：“我可不敢在我娘面前提这个，昨儿悄悄地睡下了，老祖宗可别害我！”又对迎春道：“好嫂子，你也不许说！”迎春道：“你还不信我！”冯婷婷道：“要是不信我也不在这里说了，我知道老祖宗和嫂子是最疼我的！”冯母笑道：“小滑头，专会在我们面前讨巧！”冯婷婷又道：“听娘说，姨妈和表姐要过来。”冯母笑道：“可不是？刚才我还和你嫂子说呢！”

冯婷婷突然诡异地笑道：“老祖宗，您没有在嫂子面前胡说八道吧？”迎春心道：“婷婷真不愧是老太太肚子里的蛔虫，在一些事儿上，这两人还真是半斤八两！”冯母捏了捏婷婷的小脸蛋，笑道：“你说呢？”冯婷婷笑道：“您肯定说了，刚才我一听娘说嫂子在你这里，我就猜到了，所以也过来凑凑热闹！”冯母笑道：“难道我不该说吗？她们这一来，至少要住上半个月吧，谁知道会起什么幺蛾子。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得帮着你嫂子了解敌情啊！对了，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冯婷婷歪着脑袋想，迎春早就笑道：“这是第六天了，还有九天回来。”冯母对婷婷道：“瞧瞧你，小小年纪这记性倒和我这老太太似的。”冯婷婷笑道：“嫂子是每天数着日子等哥哥回来，我能和嫂子一样吗？”说得冯母扑哧笑了，迎春不禁红了脸，啐道：“婷婷你要是再打趣我，等你哥哥回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婷婷笑道：“哥哥要是听了这个，夸我还来不及，万万不会收拾我的！”迎春更加不好意思，起身要走，冯母拉着笑道：“真恼了，婷婷，快给你嫂子赔不是！”婷婷便向迎春盈盈一拜，笑道：“好嫂子饶了我这一遭吧！”迎春本来也没有恼，只是不好意思而已，又见婷婷调皮可爱，便笑道：“看在老祖宗的面上，我才饶你！”冯婷婷又对冯母一拜，笑道：谢老祖宗恩典！”三人又开始说笑起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冯母有些乏了，说不吃饭了，命婷婷和迎春跟着柳氏吃饭去。婷婷和迎春一路走，一路说些话。迎春对那姨太太和表小姐好奇得很，因婷婷素日和她亲密，免不了多问了几句，婷婷也很乐意告诉她。原来表姑娘姓江，闺名若溪，自小就经常来冯府做客，但是婷婷很不喜欢这个表姐，因为每次她一来，就老缠着哥哥玩，把婷婷晾在一边，婷婷很生气，去太太那里告状。太太平日在家没有说话的人，一直都希望自己妹妹能来多陪陪自己，又见侄女是个美人胚子，又愿意亲近自家儿子，心里便有亲上加亲的想法，更巴不得她们来，便把小婷婷数落了一顿，还罚她去绣花。因此婷婷很不喜欢这个表姐，但是因为娘亲的缘故，也不敢过多地表现出来，顶多在冯母面前说说她的坏话，一老一小的两个人于是都很讨厌那个江若溪。迎春倒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个江若溪，据说她也工于诗词，不知比起薛林二人如何？若是她果真有此才华，倒也叫人钦佩。

接下来的几天，迎春每日都跟着柳氏去花厅，然后去冯母房里请安。一日，迎春正在房里看账本，司棋进来道：“姑娘，老太太请姑娘过大厅里去，姨太太和表小姐到了。”迎春便换了身衣服，往大厅去了。进了大厅，冯母、柳氏和婷婷都在，冯母坐在正上方的榻上，旁边是婷婷。柳氏坐在旁边的一张梨花木圈椅上。迎春上前给冯母和柳氏行礼，冯母对她招手笑道：“迎春，过来我旁边坐。”迎春依言坐了。

一会儿便有丫头进来笑道：“姨太太和表姑娘来了！”冯母便道：“快请！”柳氏起身迎接，迎春和婷婷也扶着冯母起身，丫头打了毡帘，只见一个貌美的少女搀着个妇人进来。那少女身材苗条，瘦瘦的瓜子脸儿，细细的柳叶眉，盈盈的秋水眼，水水的樱桃嘴，这哪里长得还好，分明是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嘛！那妇人朝冯母拜了拜，笑道：“请老太太金安，多日不见，老太太越发硬朗了。”冯母笑道：“哪里，哪里，都是托你们的福。家里都还好吧？我年纪大了，也不方便到处走动，怠慢之处还请见谅。”那妇人笑道：“托老太太的福，家里很好。”又转头对女儿道：“溪儿，给老太太磕头。”早有丫头拿了蒲团放在地上，江若溪盈盈跪倒，娇声道：“溪儿给老太太请安，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冯母笑道：“又不是我的寿辰，你这孩子也太会说话了！”说罢，给冯婷婷使了个眼色。冯婷婷会意，上前将表姐扶起来。

柳氏又对婷婷道：“你这丫头，还不过来给你姨妈请安。”冯婷婷听了，朝江姨妈拜了拜，笑道：“姨妈，婷婷给你请安了。”江姨妈笑着拉了婷婷的手，笑道：“婷婷，好久不见，你越发招人喜欢了！”婷婷笑了笑，并不答话。江姨妈瞧了瞧迎春，笑道：“这是新奶奶吧？恭喜了！”迎春施了一礼，笑道：“迎春给姨妈请安。”江姨妈笑着点点头，对江若溪道：“快见过你表嫂！”江若溪早就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