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景明认真坐好,还顺手拿起桌上果盘中的瓜子,摆出一副他从暗卫首领那儿学到的严谨看戏架势,等着眼前这一幕冲击到来。
在他眼中,这是正室遇见了老小三,不打一架只怕不足以泄愤的壮观场面,只不过如今知州夫人也许还不知道知州与师爷的奸情,她看上去神色无异,延景明便只能转头去观察正要同亭中出去的师爷。
依他所想,此刻师爷应当心虚极了,毕竟正房在自己面前出现,而他又做了这等缺德之事,难免要有些惊慌内疚,可师爷面上却没有半点愧疚,只是举止之中对知州夫人略有惧怕,匆匆行礼,说自己还有事要办,拔腿便往外开溜。
延景明略微有些奇怪。
他再仔细观察知州神色,便觉知州满面畏惧,连伸去搀扶知州夫人的手都是颤抖的,他不由一怔,心下登时明了今日几人的反应。
这知州,他好像惧内啊!
师爷因为知州惧内,而对正房也有畏惧,更不敢在知州夫人面前露出半点异常,灰溜溜便夹着尾巴跑了,知州也不敢对夫人之意有半丝忤逆,而知州夫人竟然能让知州如此畏惧……依照延景明这些年看话本的经验,他觉得这样的知州夫人,定不可能忍受知州在外勾勾搭搭,同师爷纠缠不清。
他想起暗卫首领的担忧,除了希望他不要搅合到这种不清不楚的家务事中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怕知州夫人早已知道此事,却并不在意,延景明平白同她说了这件事,反倒是要惹知州夫人不满。
可此事疑虑已消,延景明简直克制不住自己告状的嘴,恨不得现在就将两人的丑事告诉知州夫人,只不过他还未开口,知州已匆匆同知州夫人介绍了他的身份,道:“夫人,这位便是太子妃。”
知州夫人往亭内一看,面上抑不住便带了笑意,目光好似从延景明身上移不开了一般,又怕看久了令延景明觉得害怕,笑吟吟拽着知州走进亭中,款款同延景明行了礼,等延景明请她坐下,她方不言不语坐在一旁,听着知州和延景明说话。
知州夫人态度温和,令人心生欢喜之意,至少这第一次相见,延景明一眼看过去是很喜欢她的,既是如此,延景明心中不由更加内疚,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瞒着知州夫人这等大事。
知州并不知延景明心中如何千回百转,他仍在思考方才延景明吩咐他的那一件事。
“这钱,当然不能由您来出。”知州恭敬说道,“听命行事是下官的本分,您想要什么吩咐便是,哪有让您出钱的道理。”
延景明:“嗯……窝要的瓜子,有一点点多。”
知州:“多少也没有关系!”
延景明:“那就一山吧。”
知州:“啊?”
他稍稍一怔,显然不明白一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量词,一时心有迷茫,也不知是不是太子妃的汉话太差,将此事说得复杂了,还是这是什么独特的西羯词汇,让他实在弄不明白。
延景明耐心解释,道:“奏素一座瓜子山。”
知州:“……”
延景明:“越多越好,少了不行。”
知州:“呃……太子妃要那么多瓜子做什么?”
他话音未落,知州夫人已伸手一掐他的胳膊,疼得他龇牙咧嘴,战战兢兢回过头去,便见知州夫人冷冰冰瞪着他。
知州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言语,而知州夫人代他开了口,道:“你买就是了,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延景明:“……”
知州:“……”
知州惊恐不安,又担心夫人此举在太子妃面前失了分寸,只好主动为夫人解释,道:“太子妃,贱内向来心直口快,不知掩饰,若有得罪,还望太子妃海涵。”
延景明一怔,道:“窝不介意的。”
知州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