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微心头一跳,寻思席应真内力尽失,遇上冷玄挑战,必然无法应付,当下拔剑出鞘,说道:“好,请冷公公赐教。”举剑斜指,注视对手。
冷玄躬身而立,足下不丁不八,左手下垂,右手拂尘斜搭在小臂之上,但见朱微犹豫不决,不耐道:“公主殿下,还等什么?”朱微微微咬牙,剑身一圈,抖手刺出。
冷玄不闪不避,刹那间,剑尖距他胸膛不过两寸。朱微暗暗吃惊,方要收剑,忽然银光闪动,拂尘后发先至,落在剑身之上。朱微顿觉虎口一热,长剑化为一道流光,嗡地刺入了上方的屋梁,剑刃直没至半,簌簌抖动不已。
朱微一招受挫,脸上失去血色,只听冷玄声如金铁,朗声说道:“老奴此举,不过告诉公主,含山之败,只是火候不足,绝非‘扫彗功’不如‘奕星剑’。”忽地伸手如电,抓起乐之扬转身就走,顷刻之间,已在数丈之外。乐之扬回头望去,朱微形影寥落,一闪而没,冷宫荒芜,转眼消失在黑暗之中。
两人走了一阵,来到先前小院。冷玄将乐之扬带到房里,喝退两个小太监,冷笑说:“小子,如今只有你我,乖乖说出石鱼下落,免得多吃苦头。”
乐之扬笑道:“石鱼不在我手里,叫张天意拿去了。”
“撒谎!”冷玄目透怒意,“你这小子,自从见面以来,从无一句真话。别当我不知道,方才你污蔑含山,坏她清誉,以便掩饰你和宝辉的奸情。”
“放你娘的屁。”冷玄辱及朱微,乐之扬莫名恼怒,破口骂道,“你一个无卵太监,又懂什么奸情?”
冷玄大怒,举起手掌将要拍下,可掌到半途,忽又停下,脸上怒气退去,露出一丝讥笑:“小子,我知道了,你敢顶撞我,乃是有恃无恐。我若伤了你,落到圣上和席应真眼里,追问起来,冷某难辞其咎。”
乐之扬被他说破心机,只好笑道:“你知道就好。”
冷玄哼了一声,说道:“你信不信,我有一个法子,既让你吃尽苦头,又叫席应真看不出毛病。”
乐之扬心中“咯噔”一下,忙说:“冷玄,你别胡来,席真人法眼如炬,随你用什么法子折磨我,事后他都能看出痕迹。”
“妙得很!”冷玄阴森森一笑,“你这么一说,冷某的兴致更高了。咱们来打个赌,席应真若能看出我的手法,从今往后,我就不再找你的麻烦。”
乐之扬见他神气,只觉头皮发炸,猛地跳起身来,拔腿跑向门外。冷玄端坐不动,哼了一声,乐之扬便觉一道冷风射来,右腿登时软麻。他单脚又跳,冷玄一指挥出,又点中了他的左腿。乐之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无论如何也挣扎不起。
“下面的法子叫做‘太阴炼魂’!”冷玄品一口茶,悠然起身,“我用‘阴魔指’点你的奇经八脉,指力所及,有搜魂荡魄之苦,但又不伤五脏六腑,不损四肢百骸。点中时痛不欲生,事后却似秋水无痕。”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小子,你若害怕,就乖乖说出石鱼下落。”
乐之扬愤怒至极,大声说道:“鱼没有,鸡倒有一只。”
“鸡?”冷玄一愣。
“对呀,一只姓冷名玄的死阉鸡……”
冷玄身为太监,生平最恨这一个“阉”字,应声大怒,挥手一指,点中乐之扬的“气舍穴”。乐之扬嗓子一堵,出声不得,只好在肚皮里大骂。
第二十章 倒行逆施
奇经八脉分别是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跷脉、阳跷脉,不同十二正经,也不通五脏六腑,无有定质,别道奇行。
冷玄运起“阴魔指”,指力循“照海穴”进入阴跷脉,乐之扬只觉一股冷流钻入经脉,起初还算平和,走到一半,忽然变得奇寒彻骨,所过有如千百细针刺扎。更难过的是,那指力蠕蠕而动,仿佛一只冰寒多刺的蜈蚣,循着足舟骨爬入会阴,盘桓一阵,又上行至颈窝,穿过琵琶骨进至颧骨,再由颧骨而入眼窝,围绕眼窝徐徐爬行。
只是这种感觉,已然叫人发狂。乐之扬难受至极,可又受制穴道,不能大叫大喊,但因太过痛苦,肌肤寸寸扭曲,龇牙咧嘴,看上去十足狰狞。
冷玄木无表情,过了片刻,撤去“阴跷脉”的指力,又从“申脉穴”进入阳跷脉。乐之扬只觉蜈蚣又由颈部爬进嘴里,又从嘴里钻进眼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再从太阳穴里钻了出来。
乐之扬求生不得,求死也难,如果可以出声,必定马上求饶,将《妙乐灵飞经》和盘托出。谁知老太监恨他讥讽自身残疾,存心要他吃足苦头,故而不紧不慢地一一点去,非要将八条奇经折磨个遍不可。点完第五条带脉,乐之扬早已虚脱,气息有进无出,两眼盯着冷玄,满含哀求之意。
冷玄见他痛苦模样,心中大为快意,运起指力又点“冲脉”。乐之扬此时此刻,生念全无,但求一死,可又偏偏不能如愿,望着冷玄落指,只有闭上双眼,静待痛苦来临。
正想着,冷流已经深入经脉,一如过往,行走一半,忽又变为奇寒。乐之扬浑身战栗,待要叫苦,忽觉一股热流从会阴升起,钻入小腹,迎上了那一股奇寒冷流。冷热二流相互交融,冷流为之一缓,热流却如冬眠大蛇,受了狠狠一击,陡然苏醒过来,渐粗渐热,矫健有力。
冷玄指力受阻,心中大为怪讶,当下催动指力,欲要冲开阻碍。乐之扬顿觉冷流变强,忽又压过了那一股热流,热流不甘示弱,稍一后退,忽又反击,灼热之甚,有如烈火,指力与之一交,威势顿又减弱。
乐之扬不受炼魂之苦,缓过一口气来,神志也清醒了许多,略一感知,就发现那一股热流正是堵在冲脉和任督二脉之间的少阳逆气,只因自己许久不用内力,几乎将之遗忘。这一股逆气顽固异常,这些日子乐之扬虽未管它,逆气却在不断积聚,好比地底熔岩,积聚到一定地步,势必喷薄而出,将宿主置于死地。
若是其他真气还罢,偏偏“阴魔指”属于太阴之气。太阴、少阳相生相克,两股真气在冲脉里相遇,好比冰炭同炉,势必相互克制。“阴魔指”强龙过江,少阳逆气起初大受挫折,但它根植于乐之扬体内,后续源源不断,纵然一时受挫,立刻就有补充,因此败而复战,遇强愈强,与“阴魔指”斗得旗鼓相当。
冷玄天性倔强,当年三次刺杀朱元璋,明知一死,也义无反顾。此刻遇上对手,想也不想,催动真气大力压制。少阳逆气一受挫折,反击更甚,乐之扬两年中苦练的“灵曲真气”也被激发出来,源源不断地化为少阳逆气。
双方来回攻守,有如一冰一火两条大蛇相互争斗。起初战场不离“冲脉”,但随真力变强,溢出冲脉之外,渐次流入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跷脉、阳跷脉。相持半晌,六条奇经先后充满,可是任督二脉有如天堑,逆气冲突不开,到处寻觅出路。
冷玄越斗越惊,深感乐之扬的体内大有古怪,再看那小子,脸色阵青阵红,双目半睁半闭,眉头紧蹙成一团,但远不如之前的狰狞扭曲。
冷玄大惑不解,蓦地撤了指力,厉声喝道:“小子,你捣什么鬼?”说完这话,想起乐之扬不能说话,当下拍开他的哑穴,质问,“你服不服?”
“阴魔指”一去,逆气占了上风,灼热滚烫,有如熔化的铁汁。这感觉也不好受,但比起“太阴炼魂”之苦,却又不啻于极乐世界。乐之扬屈服之心消灭,倔强之性又起,大声说道:“不服又如何?”
冷玄大怒,挥指又点“任脉”,指力盘绕如蛇,由“会阴穴”直抵“承浆穴”。少阳逆气止于冲脉,任脉中并无逆气盘踞,故而之前的痛苦顿又回来,饶是乐之扬心志过人,也禁不住嘶声大叫。冷玄微微冷笑,说道:“小子,这一下滋味如何?”
乐之扬正想开口认输,忽觉“冲脉”里的热气滚沸起来。任脉中的冷气受了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