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书院,道观,寺庙等等建于山中,每日食用补给不便,所以一般会制作吊车之类,方便用品蔬菜米粮等的运输。但也有一些山峰因为地形等等原因,不便制作吊车,那也有悬索,推车或者挑山夫来运送粮食,倒是极少看见以双肩担面运送的,料想青年是镇上伙计,专门负责书院面食供应,是以如此问。
青年道:“伙计倒是伙计,只不过我是山上的面店伙计。”
“山上的面店?”苏凝不解。
“是啊”,青年笑道:“只不过我们卖的不是白面,而是手擀面,呵呵!”
苏凝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这兄弟原来是山上饭堂工作的。除了注重禁“欲”的白鹿洞书院,大部分书院包括理儒派学院,特别是象山书院,并不像寺庙道观那样,就着大锅,统一用餐。反而这些书生之中王宫贵胄,家境殷实者甚多学院也不冥顽固执,一些酒楼茶肆或面馆小吃,书院也是允许的,只不过这些酒楼饭庄都需要向学校缴纳一定比例额的租金,从事这些工作行业的掌柜伙计等也需要经过学校的审查核定。但是,虽有酒楼茶肆,但毕竟消费极高,是以大多时候书生都会选择在食堂就餐。
那青年又道:“本来这山上倒也有挑山夫与系索车的,只是后来都被夫子撤了,这运送米粮的工作也就落到书院书生的头上了,山上山下跑跑,倒也能练练筋骨。”
苏凝听得暗暗点头,四大书院果然不同寻常,窥斑见豹,单从运米运粮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象山书院务实创新等等校风来,也能看出陆夫子的一些作风来。
“我叫傅子云。”苏凝还在走神的当口,忽听青年自介,忙也作答:“苏凝。”
“苏姑娘,有礼。”青年道:“中午,恩,中午我没空,你也不会有空,那晚上你到我们“很好吃”面店找我吧,我给你接风。那……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也不等苏凝答应,忙忙转身就攀上山去了。
如今这山道又只剩下目瞪口呆的苏凝了--刚刚几位书生经过问心石,摇头晃脑摆扇,夸一声颇有两晋遗风,便扭过身子,越傅苏二人攀上山去了。苏凝望着负面攀山的傅子云背影,瞪着双目,久久不语,也不知道是惊于傅子云肩负重物却步不生尘,轻灵若燕,还是惊于傅子云此人行事作风毫无逻辑,不可揣测。苏凝喃喃自语:“真是朵奇葩。”
话还未了,消失在巨石拐角处的那朵奇葩忽然折返回来,站在石边,阴测测地望着苏凝。就在苏凝寒毛乍起的一瞬间,傅子云说话了:“对了,关于你女扮男装原因,我知道你还有所隐瞒,我倒是不会说出去的,你要不要再试试?不过我告诉你,你只有一线希望哦!”说完,往前一步,又失了踪迹。
苏凝还是望着傅子云消失的方向,回味着傅子云的话语,大大疑惑对傅子云的话或者说是傅子云,自己心中居然生不起半分怀疑。摇摇头,又想起女扮男装的事情,自己这么做,除了想拜入陆九渊门下之外,的确还另有原因,虽然无关紧要,但确实不想节外生枝,再添波折。既然傅子云已经如此说了,苏凝倒也暗下了决心,喃喃道:“即便只有那一线希望,我也要试一试。”说罢,再不迟疑逗留,迈步拾阶而上。空寂寒冷的山道上又只剩巨石伫立,不摇不动。
………【第三章 旗下少年】………
话说,转过巨石,抬头向上就已经可以看到百步之外象山茅舍的石牌了。傅子云运转轻功,展开身法,真如贴地飞燕般急速滑掠上来,刚攀上最后一层阶梯,就注意到左手边立着一根碗口粗木柱子,那柱子上垂一条挂幅,挂幅上书四个大字“新生登名”。要说此刻为时的确尚早,山坪上稀稀拉拉只几位新到书生,倒是负责接待新生,置办手续的学长人数极多,倒有几分粥多僧少的意思。让傅子云注意到的却不是因为这些,而是那木柱底下的一个熟面孔。那也是位青年,似乎正在等人。他也着着和傅子云衣服样式相似的打杂服式,眼睛望着这山阶,眼神倒是忧郁,像极了望夫石,右手却紧搂着木柱,又着实滑稽。要说这幅面孔,那倒也是剑眉星目,仪表堂堂,额上扎一根黑色布条,倒是让人印象深刻,只是脸上带着三分惧怖的神情,倒实在是少了几分男儿的英气。
这副面孔对于傅子云来说那倒是熟的不能再熟那么一星点了。傅子云见到了,忙走过去,看着抱木柱的青年道:“哟,您今儿个怎么起这么早啊,”傅子云嘻嘻一笑,又道:“哦,我知道了,难怪难怪,原来这里有‘母猪’可抱,哈哈哈哈!”他故意将“木柱”二字念做“母猪”,便是想逗弄面前这青年了。
那青年听了,伸出左手来,绕过白面袋,勾搭上傅子云肩膀,嘴里淡淡答:“恩,有母猪可抱。”
傅子云摔开这青年左手,道:“滚,你抱着这个就够了!”
“没事,”青年又把手搭过来,“我可以应付两个。”
“摔不死的,从这边摔下去。”傅子云无奈,只得让他搭着肩。
“你摔过?”青年问。
“你会武功哎,会轻功哎,功夫很厉害的哎,你年年在山上住着哎,你丫的学人家恐个屁的高啊!”
那青年忽然眼神幽怨起来,死瞪着傅子云,咬着牙一字字道:“还不是因为你!”
“那,那,又来了啊!”傅子云忙向后躲,只可惜青年手劲与怨念成正相关,怎么也挣脱不出,只得作罢,只道:“那你倒也说说为什么是因为我啊!”
青年回过头去,目视前方,不答。
“你看,你又不说。你说出来,我也好报答你啊,赔偿你啊,帮助你啊!”傅子云这样问,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这样问过多少次了,但他还能清楚地记得那家伙会怎样回答,于是倒是自己回答起来,恰好那青年回答出声来,倒是默契地同步一致起来:“我、永、远、不、会、告、诉、你、的、我、要、你、疚、一、辈、子。”
“知道就好。”这次那青年倒是多了四个字。傅子云一拍脑袋,“哎呀,把这句忘了。”
“算了,不管你了,”傅子云看看四周,“你在等人?”
“本来不是,现在是了。”青年答道。
“怎么讲?什么本来现在?”傅子云不解。
青年看着他:“本来在等母猪,现在等到了,所以再等个人。”
傅子云大恨,自己一句母猪被这混蛋讲到现在。只好选择性失聪,“今天你也有个妹妹来书院?”问完又想到苏凝,不会这么巧吧。
“我是孤儿。”那青年还是盯着他。
“我他妈本来不也决定做个孤儿,忽然间多个妹妹这种事情谁会知道,谁会知道?”傅子云受不了青年这种看白痴一样的眼光了,他暴走了。
“我没有妹妹。”青年继续看着他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