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叔也不是不识人眼色的愚钝之辈,听了宋竹说话,不再走近,反而是叹了口气,面上一片难过。“我知道师妹厌弃我,那我便不打扰师妹练箭了。”
宋竹到底年纪小,心思浅不说,心也热,兼且之前对他也有所改观,见李文叔这么说,忙道,“师兄哪里话来,只是男女有别,不得不防而已。实则你勇武过人,师妹听说你的事迹,心里也是很钦佩的。”
李文叔仿佛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顿时容光焕发,仿佛喜翻了心,闻言忙道,“师妹可是当真?每回见面,师妹都对我颇为冷淡厌恶,态度多有回避,我还当……师妹心里讨厌我呢。”
宋竹听他这话,心里倒觉好笑:“和我很熟悉么?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话虽如此,但李文叔神色乍然变化,两相对比下,倒也颇有些滑稽可笑——宋竹之前认识的男性,全都是雅重君子,便是最活泼的萧禹,在她跟前也总是高深莫测,一般很少有这种喜怒操于她一言半语之中的类型,她亦颇觉得新鲜,因此也没用话噎李文叔,只是扑哧一笑,说道,“李师兄也太会胡思乱想了。”
不过即便和李文叔说笑了几句,她仍旧不打算同他比试箭术,而是有意催促他离开此地,只是笑意未收时,门扉一响,门帘挑处,却是萧禹走了出来,便又转而对萧禹笑道,“三十四哥,你来啦?”
萧禹有份常常伺候在宋先生身边,过去一两个月内,当然也和她见了几次,两人更以成功撮合了宋苡、薛汉福为自豪,交情自然亲密许多。宋竹也和萧禹比试过两回箭术,萧禹箭术不差,宋竹得他指点,只觉得进益不浅。此时见他来了,心里便想:“唔,机会难得,还要让三十四哥指点我一番方好,不过李师兄在一边,也不好把他赶走,说不得拉他一起进来了。”
口风一转,便道,“三十四哥,我和李师兄正要比试箭术,你要不要也来加入?”
谁知,她这不说还好,一开了口,萧禹面上竟是闪过一丝恼色,宋竹对他很是熟悉,对此神色也是看得分明,心中不由大奇:“好端端的,三十四哥这么不高兴做什么?”
正想着呢,萧禹已是一转头,毫不客气地对李文叔道,“李师兄,薛师兄找你,方才我们一帮师兄弟过来,出去时独独落下了你,不知为何,薛师兄脸色很难看。小弟也知道他担心什么,便忙寻来了。”
一句话说得李文叔面色大变,宋竹也是大奇——这薛师兄说的,无疑就是她未来的二姐夫薛汉福了,他和李师兄的关系应该也还可以啊?刚才这不是还结伴来了,怎么忽然间仿佛是派萧禹过来兴师问罪的一般,而且萧禹如何又知道薛汉福在担心什么了?
想到她第一次见到薛汉福的情景,宋竹心中一凛,对李文叔已是生出了许多提防,心里暗道:“难道他……”
她没有说话,而是默默走到一边,远离了争端中的两方。
李文叔看了看她,脸色更是难看,转身对萧禹强笑道,“我竟不知道师弟是什么意思!据我所知,薛师兄和师弟也没有多亲近吧,你又如何知道他在找我了?”
萧禹看了李文叔几眼,反而笑了,轻描淡写地道,“我不知道,是颜师兄告诉我的。”
宋竹丝毫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怎么又把颜安邦给扯进来了,只是见李文叔还没有离去之意,不由皱起眉头。这边正要说话,那边门帘又被挑了起来,居然真是薛汉福探头出来,“文叔,我正找你呢,还没聊完,你怎么就跑了?”
定亲以后,薛汉福对宋竹来说就不是外人了,因此他也没怎么避讳、拘谨,扫了宋竹一眼,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射箭,便把李文叔一把拉走了。宋竹手里拿着弓,莫名其妙地站在当地,见萧禹也要跟着翻身出去,忙低声唤道,“三十四哥、三十四哥。”
她对萧禹没什么戒心,因此便走近了才问,“刚才这是怎么回事啊?”
萧禹定睛看了她两眼,面上似乎是风雨欲来,宋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正欲再问时,眼前一花,头顶已经被萧禹连凿了好几下——这一下萧禹是用了真力,她只觉得一阵疼痛,比起以前玩笑般敲她脑门,绝不是一个程度了。
“你这是做什么!”这一阵痛并不轻微,宋竹被他敲得眼泪汪汪,见萧禹神色恼火,心里又是委屈,又是不信,捂着头忙退了几步,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莫名其妙的,萧禹这是发的哪门子火啊!
还没回过劲呢,就听见萧禹低声训斥,语气居然是放得极重,“识人不清!择友不慎!你和你哥哥姐姐哪有半点相像,连你妹妹都比不上,你还算是宋家人吗!”
40疏远
这一句话说出来居然如此火气;别说宋竹了;就连萧禹都是被自己吓了一跳;见宋竹双目含泪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心中顿时划过了轻微的悔意,但这些微悔恨,很快就被卷上来的怒火给带走了:他毕竟自小出身富贵;在家又是千恩万宠;可以说连父母兄长有时都是有意无意地让他几分,虽然说平时和善可亲,但怎么可能没有脾气?现在火气上来了,也是不管不顾的;自然是怎么伤人怎么说了。
“我又有哪里识人不清了?”宋竹居然还和他顶嘴呢;萧禹一听,这还了得?当下便是预备了无数夹枪带棒的回话,欲要说回去。
只是他到底还有一点好——虽然脾气上来了也是不分青红皂白,不管天皇老子都敢发火,但毕竟不曾全被冲昏了头脑,还算是知道宋竹的身份,因此许多话也就忍住不说,只是冷笑了一声,一字一句地道,“你哪里识人不清?你也不好好想想,为什么你二姐夫人都走了,还要特意回来寻那李文叔?他这人奸猾狡诈,心术不正,你难道看不出来?也就只有是你,好赖不分,见到他不赶紧走也就算了,还邀他和你一起射箭?我要是不来,你和他一个外男,孤男寡女,在这么荒僻的地方单独相处,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他本也很难说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此时越说越顺,倒是把冠冕堂皇的一条思路给理出来了,更加是理直气壮,没等宋竹回话,又抢白道,“是了,指不定是我想多了,你就根本没在意那么多,你本来也就不是很规矩的一个人!”
这话说出口,萧禹心中一阵畅快之余,却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愣怔,就像是失手打翻了一个花瓶,虽然破裂的声音听着也有些爽快,但这爽快是没有下一刻的爽快,是明知闯了祸的爽快……他还在气头上,不至于后悔,只是不免也密切关注宋竹的神色,想要看看她的反应。
要伤人的时候,唇舌就是利剑,刺伤一个人又是何等容易?他这几句话说出去,宋竹面上果然闪过痛楚之色,但她却并未哭闹,只是冷冷地看了萧禹一眼,反手拭去了眼中泪水,冷然道,“李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真不知道,我本来和他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