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舅睁圆眼,想争辩几句,又悻悻地摆了摆手:“唉!你们不知底里,三言两语只说不清楚,若我细说了,又做了婆婆嘴,越发讨人嫌。”
陈氏道:“你我同胞兄妹,哪个会嫌你?”
阿萁也笑:“二舅舅,我也不嫌你。”
阿豆八哥学舌:“二舅舅,豆娘也不嫌你。”
施进左看右看,道:“我?你我亲厚,我再不会二话的。”
陈二舅这才叹气,道:“大家骨肉亲戚,胳膊折了也断在袖里,家里那些个狗屁倒灶的事,说了也不怕你们笑话。”
陈氏忧心忡忡:“二阿兄,家中可是不大和睦?”
陈二舅笑起来:“三妹妹,你大许也该知晓,你二嫂嫂与你大嫂嫂不大对付,你大阿兄是个精似鬼的,我蠢钝是被鬼推的磨。大家一屋檐下过活,一道门中避风,免不了口齿相撞,一衣一饭都能气得肝儿颤,只不过碍着家中老父老母的脸,有气也吞了,隔夜翻月的,倒也化在肚中,忘了它去。”
“如今却是再不比先前光景,你侄儿侄女一长串,小的将进学,大的的少不了也要操办起终身大事,件件数来,样样算去,两手两脚都安派不过来。”
陈二舅顿了顿,看了眼施进与陈氏,道:“三妹妹与妹夫夫妻调和,家中再不济米缸也剩得底粮,大姊姊家中……真个是独根梁支着屋檐,禁不得风,捱不过雨,偷一日懒喘口气,明日灶头就要断炊。阿娘看不过去,私下也接济一些。”
陈氏面有羞惭,大姊姊家过得拮据,她这个做妹妹不当家不做主,只能干瞪着眼,鲜少有出手相帮的时候。施老娘每提及施进这个连襟都是满嘴讥诮。
陈二舅提及自己大姊妹家也是一肚怨气,道:“你们大姊夫那鸟人,端得清高嘴脸,你送钱银给他,他倒好似受了鸟气,几时我寻人拾掇他一顿,让他也知晓知晓眉高眼低,也不知是真读书读出一身硬骨头,还是……”
“阿兄……”陈氏受惊非小,颤声道,“你……你……不可胡来。”
“唉!我不过图个嘴快,真个捶了他,吃药请医的钱还要落自家头上,我再蠢笨也不做这等占不到半点好处的事。”陈二舅大感可惜无趣,摇头续道,“阿娘帮扶了大姊姊,你大嫂嫂和你二嫂嫂得知后心里不痛快,明里暗里说些戳心窝的话。”
“年中,你大兄家的小郎与我家小幺,阿父都寻摸着想送他们进学,言道二人性稳聪敏,比父兄强出百倍。”陈二舅脸上微红,搓搓手道,“偏那当口,家中银钱不趁手,阿娘便道先送一个读书。为着争这个先后,你大嫂嫂和你二嫂嫂生了好大一场气。”
“你二嫂嫂嘴笨,争不过大嫂嫂,又在阿娘那讨了闲气,全攒肚里往我头上撒。”陈二舅怨气冲天,道,“土灶配烂锅,自家婆娘又不能休了她家去,我肚大能撑几条船,由着她唠叨牢骚。”
“奈何那婆娘不依不饶,去月又与大嫂红了脸。”陈二舅挠腮摸肚浑身不自在。
陈氏轻声问道:“去月为的什么吵了嘴?”
陈二舅噎了声,伸伸脖,喉中似卡了鸡骨头,犹豫良久才道:“说起来,里面还有你们家的事。”
陈氏与施进不解,阿萁念转极快,心里一个咯噔,耳听陈二舅小声道:“三妹妹,三妹夫,你家大娘子也好相看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