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柿子树上飞来几只喜鹊,鸣叫不停,一阵风席卷而来,将楚王府飞来的几瓣海棠花吹进窗内,转了几圈后飘落在书桌上。
“郡王,郡王?”韩汜拿着戒尺敲打桌面叫喊着望出神的孩童。
宗仁起身朝韩汜拱手,“学生失仪,请师父责罚。”
“课上分心可不像是郡王能够做出的。”
“学生在想爹爹在大内照看翁翁的起居,翁翁之前那么疼我。。。”
“为人君,止于度人,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郡王可知这句话的意思?”
“师父教过的,身为君主,要尽力做到施行仁政,身为人臣就要尽力尊敬君主,而身为子女,便要尽力孝顺父母,身为人父,就要对子女慈爱,与他人交往,就要尽力做到诚实。”
“今日下官便与郡王再讲讲这仁孝二字。”
男孩拿起笔沾了些许墨汁在空白的纸上写了一个极大的字,“学生的名字里也有仁,母亲说是爹爹取的名字,爹爹希望宗仁今后能够成为淑人君子。”
韩汜拿起书本缓缓走动,“《系辞传》中说: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有生即为仁。”
“子爱利亲谓之孝,反孝为孽。”
“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韩汜将手中的书放下,看着西边的窗子挑眉道:“书本里的东西都是死的,只人是活的,孰是孰非又岂是一张薄纸能够裁定的。”
一匹快马急停韩宅门口,禁军匆匆闯入内。
“官家病危,请嫡皇孙速速入宫赶往福宁殿。”
建平十三年三月二十七日凌晨,翰林医官院太医六赴福宁殿,至哺时回天乏术,两位医官使与其他御医跪在榻前皆束手无策,随后京城戒严,诏皇室宗亲及宰臣赶赴禁中。
大臣们赶入内宫跪伏殿前。
没过多久,内侍哭着从内阁走出,颤抖着嘴唇道:“大行皇帝,崩!”
殿前传来一片哀嚎,众臣掩面而泣。
“官家。”
“陛下。”
吕维捧着先帝遗诏走出内阁,擦了擦泪眼道:“大行皇帝遗诏。”
跪在殿前的一干宗亲与宰臣再次叩首。
“朕以不德,获奉宗庙,赖天地之灵,方内乂安,二十有七年,脩短有定期,死生有冥数,圣人达理,古无所逃,朕生长军戎,勤劳邦国,艰难险阻,实备尝之,定天下妖尘,成域中大业,而焦劳成疾,弥留不瘳,言念亲贤,可付后事,皇太子桓,天钟睿哲,神授英奇,自列王蕃,愈彰厚德,授以神器,时惟长君,可于柩前即皇帝位,丧制以日易月,皇帝三日听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七日大祥,诸道节度观察防御团练刺史知州等,不得辄离任赴阙,闻哀之日,所在军府三日出临释服,其余并委嗣君处分,更赖将相协力,中外同心,共辅乃君,永光丕祚。”
大臣们一边哭着一边齐声道:“臣等定辅佐新君,永底至治。”
皇帝驾崩当日,京畿道调禁军戍卫,全城戒严,群臣入宫临丧,进名奉慰。
晚霞从福宁殿西照进屋中,最外边是群臣的抽泣,而殿内是宗室诸亲的哭嚎,只有内阁安静无声。
宫人扶着李皇后从内阁走出,身后还跟着赵慈与赵平,赵平扶着入内内侍省都都知赵慈走上前,“大行皇帝遗命,皇太子灵前继位,尊皇后为皇太后。”
“臣等谨遵先帝遗命。”
旋即有几个宰辅擦着泪眼抬起头,“官家呢?”
祁六上前将吕维扶起,“殿下还在里面,先帝刚走殿下缓不过神,明日的登基大典还劳烦有司去办。”
“是。”
陈煜拿着笏板,“先帝新丧举国哀痛,现今榻前传位皇太子又岂能不顾礼法?”
祁六皱皱眉头,“小人这就去请太子殿下出来。”
阁中,榻前跪伏的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明明是恨你的,二十四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
萧幼清搂着她心疼道:“阿潜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比你那几个哥哥都适合为君,可你以为掌握了权力就可以左右一切吗,曾经的我也与你一样跪在福宁殿的榻前,跪在大人跟前…”老迈龙钟的皇帝叹了一口长气,“匣子里有一封遗诏是我在你册封礼那天写的,难的不是夺权之路,而是成为人主之后的每一步。”老皇帝托起病重的身体,“你没有戴过那顶冠,你便永远也不会知道它有多重,它会压的你喘不过气,不要让权力左右你,因为它就在你手中,记住,为君者,当杀伐果断。”】
陈煜朝殿内高声,“请皇太子殿下出来受拜!”
声音传至阁内,萧幼清便将她扶起。
太子妃扶着皇太子登福宁殿垂帘引见群臣,隔着垂下的珠帘,百官序位,内侍官走上前高声道:“跪!”
宰相领文武百官跪伏,“恭请皇太子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