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把药喝了!”沈犹枫伸手扶起九毒,在他背后放了个靠枕,然后端着早已熬好的汤药,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吹了吹,递给九毒,“连翘在药里放了些桂花冰糖,说这样能削弱汤药的苦味。”
“连儿?”九毒睁大眼睛,笑着摇摇头,“那猴儿想必是吓坏了罢!”
“受了些惊,眼下已无事了,你且安心在风坛养伤,其他的事大可不必担心。”沈犹枫笑着看向九毒那张表情异常生动的脸,瞬间竟也感到了一丝恍惚。
如今的九毒跟过去是不同的,在沈犹枫看来,这种与过去的差异并非因为他原本具有倾城无双的容颜,而是因为,此时的九毒,他变幻复杂的神色,他一颦一笑的瞬间,再也不似先前的苍白和呆滞,如今没有了易容面具的他,喜怒哀乐都挂于脸上,他愉快,害羞,生气,恋慕,邪魅,率真,灵动,他的一切感情都开始在那真实的容颜之上流光溢彩,这种心灵和外表浑然天成,相得益彰的气质,是沈犹枫在过去的他身上一直寻找却未曾发现的。曾经,沈犹枫对他心动,却清醒地知道那不是爱慕,但现在,再无易容掩饰的九毒,让沈犹枫轻而易举地寻到了这种气质,他明白,此时的九毒,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个最真实的九毒。而在九毒面前如暖玉一般温柔澄澈的沈犹枫——那个卸掉了冷酷与肃杀的沈犹枫,也正是九毒想要看到的最真实的沈犹枫。
一场比武,一道伤,竟让一直隔着距离的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亲近。在此刻,他们卸下身上所背负的沉重包袱,不再猜疑,不再利用,不再去考虑那不可预知的未来,他们只是两个齐齐心动,彼此相爱,今生注定必将纠缠不休的男人。
九毒喝完药,俏皮地舔了舔舌头,朝着沈犹枫灿然一笑。沈犹枫接过药碗放在一旁,体贴地伸手替九毒擦干嘴角的药痕,当手指抚上九毒柔软细嫩的唇时,他终于忍不住心中所动,眨眼间,沈犹枫弧线优美的唇已贴上了小狐狸红润可爱的嘴角——
“唔……”九毒低吟了一声,有些措手不及,但却承受得心安理得,他双手环上沈犹枫宽厚的肩膀,任舌尖缠绕,呢喃低喘,小狐狸享受着这美妙的过程,比之那夜在月光下两人的亲吻,今日这番亲密却更显得真实与坦率,不需要说太多的言语,彼此就能确认心意。长吻之后,沈犹枫放开他,笑着用额头碰了碰小狐狸的脑袋,柔声道:“伤口未愈,乖乖地歇着罢!我让怜风沐风做些好吃的来,连翘也一直等着要来看你。”
“我……你这就走了么?”九毒嘟起了嘴,沈犹枫宠溺地拍拍他的小脑袋,细心地扶他睡下,把头凑近九毒的鼻尖,三分凛然五分傲然七分欣然九分宠溺地笑道:“要是觉得不够,等你伤好了,本座再好好的收拾你!”
九毒满脸通红,鼓起小嘴朝沈犹枫的鼻尖“扑”地一顶,调皮地嗔怪道:“要你自作多情!九儿定拿银针恭候!”
沈犹枫笑着,朝他红得滚烫的小脸上深情地一吻,直起身子,披上外衣轻轻地合门而去。
'44'第四十一章 杀 意
九宵环佩台,万长亭所居之处。
“公公息怒……”小仑子吓得不知所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万长亭大发雷霆,下榻的房间里已是一片狼籍。屋外的小太监们则躲在一边探头探脑,他们明白主子的脾气,这时候进去劝,无疑是自讨苦吃。
“公公为何发如此大的火?”
“奴才们也不知!今日从轩辕台回来便是如此了!”
小太监和朝廷侍卫们不明所以,私下议论纷纷。
“奴才听说……今日在比武擂台上,龙鼎联盟的风座救了旗下一个受伤且易容的少年,还抱着他回了风坛,公公好象是见了那少年的真貌,当下便神色骤变,甚是骇人!”
“胡说!奴才听到的可不是这样!听说那风座为避人耳目,当时便将自己所戴的面具给那少年戴上,公公是因为见到了风座的真容,所以才大怒的!”
“这事可真是奇了!龙鼎联盟的风座,还有那少年,他们与咱们公公莫非有什么瓜葛恩怨?”
“别瞎猜了!会引祸上身的!”胆小的奴才们已经不敢再想,但仍有不少好奇心重的奴才在妄加猜测。
“唉!说句实话,你们见过公公发这么大的脾气么?”
众小太监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这时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宦官开口说道:“老奴倒是见过一次……”说着他抬手悄悄比了个一,低声道:“那是天庆年间的事了,老奴当初还只是个毛头小子,那时候先帝尚在,公公是先帝陛下最信任的内侍之一,老奴初次见公公雷霆大怒,便是在信王殿下和沈犹将军……”说到这,那老宦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收了声。
“公公话到一半,为何不说了!”小太监们往日在宫里哪里有胆子议论宫闱之事,眼下天高皇帝远,大家伙听得正起劲,见老宦官住了嘴,纷纷不满抗议。
“这事若说下去可就不止一桩宫廷旧事了,亏得止了口,否则老奴九条命也不够凌迟的!”那老宦官皱着眉嘀咕道,说什么也不再继续讲下去。
万长亭此刻稍稍息了怒火,坐下来点燃烟枪兀自寻思,见屋子内外跪了一地的奴才,他心中甚感忧烦,小仑子小心翼翼地起身禀报道:“公公……外头有位公子等候多时了,说是有话要带给您……”
“何人?”万长亭白眉一横。
“那位公子自称姓蓝……”
“姓蓝……”万长亭闻言,眼中刹那闪过一道欣喜的光亮,忙厉声道:“为何不早说!还不快请!”
小仑子连滚带爬地飞奔而去,片刻后领着一位全身黑衣的青年男子走进屋内,那年轻人头戴黑色纱笠,虽看不清面容,气质倒是极其沉稳肃杀,见了万长亭也不行跪拜之礼,只微一作揖,语气却甚是恭敬:“参见义父!”
“呵呵呵……咱家料到此人一定是你!”万长亭顿时心情大好,见那青年对自己尚有些拘礼,遂走过去,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笑道:“咱家早说过,为了隐藏身份,你见了咱家不必行任何礼数,权当自家人看便是!”
“义父言重了,孩儿与义父虽非君臣,但总是父子,该守的礼,做晚辈的必当遵行。”
“咱家果然没有看错你!”万长亭欣慰地站起身,点头笑道:“夜宴一役多亏你暗中相助,咱家才得以脱身,且那风云二座的情报也是你暗中提供,若非有你,咱家单靠那些个没用的奴才,在龙鼎联盟的日子定是危机四伏。”
“孩儿只是尽其本分,此次冒险前来,亦是想为义父分忧!”
“噢?你知道咱家在忧心何事?”
那青年淡然一笑:“一为人,二,还是为人。”
万长亭点头叹了口气,面色再次凝重下来,狠狠道:“不出所料,他果然是沈犹信之子!”此话一出,万长亭再次变得痛恨不甘,当下横眉一挑,拍案怒道:“墨台鹰这个伪君子!足足欺骗了咱家十七年!直到咱家来名州之前,那李云蓦还进京游说咱家,承诺只要朝廷肯出兵助龙鼎联盟灭掉南方武林,他墨台鹰便愿将所获的湛卢剑以及沈犹信之子的头颅双手奉上,岂料……”万长亭又恨又悔,沉声道:“咱家疏忽轻敌,错信了他们!咱家早该想到,那龙鼎联盟既然拥有了湛卢剑,多半是已寻回了那个孩子,以墨台鹰与沈犹信的旧情,他定会将那孩子抚养成人,又怎会将之杀掉交于咱家!今日咱家偶然得见沈犹枫样貌,俨然沈犹信再世,咱家方才生生的醒悟,原来仇人之子,竟在自己眼皮底下活了十七年!竟会成为今日之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