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萨满,喇嘛,他们向上天乞示,得到的都是这样一个回答。
大草原,从没有过的团结,一致将仇恨的矛头对向了哲那耶部。尤其是很多曾经受过其征讨和压迫的部族,甚至联名向段潇鸣建议,要出兵讨伐,为小王子报仇。
当泠霜醒来之后,这些谣言和声讨声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北国,也飘进了她耳里。
可是无论什么样的消息,都博不了她的注意。她从醒来后,就没有再说过话。
每天,就那样躺着,手永远都保持着一个动作覆在小腹上,轻轻地来回婆娑,就好像它没有走,它还在她的身体里,一个流着她血的小生命,有着嫩嫩的手脚,嫩嫩的脸蛋,它以后会哭,会笑,会叫她娘……
这个世上,终于要有一样属于她的东西了,它不是一株不会说话的草木,它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可以让她爱的心肝宝贝。她终于,不用再寂寞了……
可是,这一切,原来,都只是一个荒诞的不切实际的梦罢了。
她忽然想起她母亲临终时的那句话:等有一天,你自己当了母亲,便会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张温婉娴静的脸庞,那样卑微乞怜的目光,望着她,请求她的谅解,请求她的饶恕,请求她在叫她一声‘母亲’……
可是,那个时候,她是此般吝啬,此般残酷,就连这一点渺茫的希望,也不给她。因为她恨她!
现在,她终于能明白这仇恨的承担着的苦痛。她永远站在仇恨施予者的高地,去俯视那些她恨的人,而今,终于轮到她站在这承受着的洼地,去受她孩子的谴责。但是,可悲的是,那孩子,连仇恨都还没来得及去学。
段潇鸣每天都来,也不强迫她,静静地坐在一旁,她看她的,他看他的,各不相干。谁也不说话。
泠霜本就身子弱,此次小产更是大伤元气。所以,侍候她的丫头嬷嬷,上上下下全都战战兢兢,就怕出丁点差错。段潇鸣可是撂下狠话了,要是她在这时候落下了病根,就要这满屋子的人全都陪葬!家人全部充为奴婢。
泠霜依旧每天过自己的日子,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一不想知道,她什么也不想去想,就像这样安安静静地,过几天日子。
怎样珍贵的药材,也医不了心。大夫私下里对段潇鸣汇报过好多遍,虽说汉妃底子弱,也不至于休养了这么些个日子还不得好转,所谓郁结于心,终日郁郁寡欢,便是再好的药,下去也是枉然!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段潇鸣听后,紧抿着唇,久久不语。
泠霜病后一个多月过去了。她却从没有笑过。
她依然一如既往地,静静躺着,不说话,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只是偶尔,会偏过头去,看那紫檀雕花架子上,那个青釉的花盆,那株瘦弱的植株。她每天保持这样一个动作,自从那一天早上醒来,忽然看见多了这么一样东西。
没有了绛紫色的花苞,枝叶却翠绿依旧,颇为潇洒,静静地在那青釉盆里展现美姿秀色。
辽代时,关外烧瓷技术鼎盛,与中原之锦绣华美,自有一股风姿。尔后辽国灭亡,关外瓷艺也没落了。如这样一件青釉卷沿冰裂盆,代代相传而保存完好至今,可说是绝世罕见了。饶是如泠霜这般见惯了的,亦觉得高雅清新。
有的,没有的,你都能替我找来,就连本是夏秋时期的花种,竟让它逆反季节,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长出来,段潇鸣,你真的以为,你可以改变和支配这世间的一切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我了?呵呵!可笑!
泠霜的嘴角,缓缓地浮起一抹笑意。似深秋黄昏的碧潭,绿树掩映,如霜红叶映在潭影里,那样美丽而恬静。叶脉轻微的翕动,一点红枫就这样落下去,轻轻慢慢,触碎了一潭静谧的美丽。圈圈涟漪,随着那一点,荡开去,荡开去,从嘴角,扩张到整个面部。
作者有话要说:声明:小段没有变成绵羊,就这样。。。
昨是今非望无尽
泠霜微微撑起身子,这么多日子没有动过了,筋骨都仿佛生了锈一般,动一动都很艰难。
琼花,亦是多数人们所称的昙花,在南方,本是地栽。就像临安城的冷宫里,满展于架,吟月说,待到花开时令,犹如大片飞雪,甚为壮观。
昙花的开花季节一般在六月至十月,开花的时间一般在戌时以后以后,盛开的时间只有一、二个时辰,非常短促。昙花开放时,花筒慢慢翘起,绛紫色的外衣慢慢打开,然后由二十多片花瓣组成的、洁白如雪的大花朵就开放了。开放时花瓣和花蕊都在颤动艳丽动人。
可是只个把时辰之后,花冠闭合,花朵很快就凋谢了,真可谓“昙花一现”! 盆栽昙花由于叶状茎柔弱,应设立支柱。所以,她来的时候,吟月特意折了冷宫里的一节青竹,细细削好了,做成一圈灵巧精致的篱笆样,圈在茎叶外围。
吟月,吟月,你现在,怎样了?
泠霜稍稍活动了下迟钝的手脚,下床来,缓缓地走过去,静静地看着它,轻轻地抬起手,指尖温柔地婆娑着那娇嫩到几乎脆弱的叶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