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填濠百姓死伤十分惨重,也有人凑够了两次筹码而逃了出去,但是镇海军又将第二批百姓赶了过去,护城濠被填平的地段越来越长了,城头上的越州守军的箭雨也逐渐稀疏了起来,毕竟弓箭手的体力和箭矢都是有限的。看到这样,镇海军又将下一批百姓赶出来,想要一口气将北门外的所有护城濠全部填平,然后将攻城器械直逼城墙,一举直接攻下越州城,好像箭矢不足的样子,城头的弓弩也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威力最大的那些床弩更是半天也没射一支,护城濠前的百姓们的动作就更快了,很快,护城濠前就布满了填濠的百姓,加起来不下两千人,护城濠也被填平了70多丈的一段。
赵引弓看着护城濠一段一段被填平,开心的对身边的副将说:“顾帅还真的有办法,他让那些泥腿子搬上两袋便可以退下,这样便有了希望,不但不会有人哗变,反而动作特别快,你看,才两个多时辰的功夫,这护城濠便填平了那么一大段。你看我们要不要赶快去顾帅那边,抢个头功,也好给他一个好印象。”
副将点了点头道:“说的是,起码将来钱使君就算不支持我等,起码不支持那腐儒也好。”
赵引弓见副将也赞同自己的决定,越发兴奋起来,赶紧亲自带了两名亲兵赶到顾全武牙旗下,大声请战。顾全武却满脸笑意,道:“赵将军果然忠勇异常,待攻下越州城后,我定然要禀报钱使君,请他代为上奏朝廷,为将军请功。”
赵引弓听了心头暗喜,顾全武方才那段话可算抓到了他的痒处,一旦攻下越州城,钱缪必然成为两浙的主宰者,若是钱缪愿意上奏朝廷为他请功,岂不是暗中应允了他对明州的野望。口中请战之意就更是坚决。这时,望楼上的亲兵突然大声喊道:“浙东军出城了!”
众人听了大惊,往越州城方向看去,只见越州城北门紧闭,哪里来的浙东军,莫不是那亲兵看错了。正犹疑间,顾全武喝到:“糟糕,定然是那董真事先挖好了突门,偷偷将精锐派出来,这下可着了他的道儿了。”
众将这下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越州城墙和护城濠之间有许多羊马墙,大约有一人高,挡住了镇海军的视线。董真事先预料到镇海军会从这边进攻,便在城墙上挖掘了十余个突门,平日里用土砖遮掩起来,到了紧要时候便打开用精锐突出,镇海军都在注意城门是否开放,所以直到浙东军从突门出了不少人来,方才发现。
从突门冲出的浙东军选锋从羊马墙后涌了出来,那些填护城濠的百姓们看到大队兵卒挺着白晃晃的刀刃杀过来,纷纷丢下手中的草袋,柴捆,向后逃去。浙东军立刻沿着填平了的护城濠赶了上来,督战队的武勇都士卒想要上前厮杀,却被那些逃窜的百姓冲的队形大乱,那些出来突袭的浙东军都事先穿了镇海军的衣甲,之间只用右肩上裹着的一块白布区分,镇海军一方又被冲乱了阵型,和百姓和敌军混作了一团,顿时分不开敌我,被杀了个搓手不及,有的甚至自相残杀起来。这时,越州城北门大开,吊桥也放了下来,一彪人马杀了出来,正是董真的亲兵精锐——“解烦都”。这解烦都本是三国时吴主孙权的精锐部队之名,取其为主上解烦之意,董真在浙东军中选拔精锐敢战之士,平日里厚其飨给,倍于常军,兵甲也尤为犀利,对敌则用其先登,端的是十分厉害。
赵引弓看到局势突变,心底也有些惴惴不安,暗想:“莫非今日镇海军便要败在这里了?”他清楚钱缪分兵两处,一处在杭州抵御淮南兵南下,一处在顾全武手中围攻越州,互为犄角,精锐泰半在越州城下,若是这里一败涂地,留在杭州的钱缪一军必然必然独木南撑。一时间数十个念头在自己脑海中划过,是倒戈杀死顾全武投向董昌,还是趁局势尚未大败,自己领兵退回明州,发动兵变夺取刺史之位。正犹疑间,猛然听到顾全武吼道:“武勇都士卒听令,如有冲撞阵型,不遵军令者,不分敌我,一律射杀。”
旗下牙兵赶紧大声将顾全武的军令传递下去,方才彷徨无主的士卒们听到行营都统的命令,镇定了下来。前排的士卒将手中长矛直指前方,后排的士卒将长矛放在前排士卒的肩上,整个武勇都的阵前就立刻升起了一面长矛组成的密林。方阵的空隙间一队队弓弩手张满弓弩,箭矢直指前方,全军气势为之一振。赵引弓看到顾全武此兵势,心下立刻做出了决定,他转身走到顾全武面前:“顾都统,董昌篡号谋逆,还敢抗拒王师,末将手下有八百却月军,还尚称精悍,请让我领兵出击,挫其锐气。”
顾全武看到赵引弓出来请战,心底也十分高兴,毕竟现在镇海军分不清敌我,战场形势混沌不清,各军都只敢收束士卒,抽不出军队来反攻。那董真骁勇异常,若是让他领军出了城,局势便不妙了,毕竟这些日子打制的攻城器械已经全部拖到阵前,那群被冲击的支离破碎的督战线之后便是那些攻城器械。若是浙东军受挫,最多退回城下再战便是;可若是镇海军被击败,虽然有营寨可守,想来不会全军覆没,可那些攻城器械肯定会被他们全部烧掉,那便要去更远的地方砍伐木料,再花上许多时间打制,只怕迟则生变。这下那赵引弓毛遂自荐,顾全武赶紧大声激励了几句,让他引本部兵出击,升官许愿的话说了不少,顾全武也对赵引弓的野心有些耳闻,这些话反正说来惠而不费,自然是多多益善。
赵引弓精神抖擞的回到本部兵马前,他素来心高气傲,没打算将明州的三千兵全部派出,一来是他看浙东军的出城兵也不过六七百人,觉得自己那八百却月军便足够了,二来他出击也不过是为了挫一下敌军的威风,只要熬过了一会儿功夫,镇海大军将中间那些民夫收拾清楚,自己的任务便完成了,三是其余军队在明州是并非自己的本部,指挥起来不太得心应手,此时局势混乱,只怕反而误了事。
赵引弓看到形势混乱,并没有直接带领本部冲开那些民夫敌兵,直接迎击敌军,他明白敌军的目的便是那些攻城器械,便指挥部下绕了个圈子,沿着战场的边缘,直奔放置攻城器械的地段的侧面,这样他就可以达到两个目的,一个是他可以避开大部分位于自己和敌军之间的民夫和溃军;另外一个是如果那些出城敌军要焚烧攻城器械,自己就可以到达敌军的侧面,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对方击溃。
虽然浙东军出城的突袭部队动作很快,但赵引弓并没有催促部队赶快行动,由于南方缺马,他手下的却月军都是步兵,由于军中军官士卒很多都是赵引弓的亲族故旧,都是自己人,赵引弓不愿轻易伤了一人。是以他将部下结成数个方阵,弓弩手夹在方阵之间,若有敢于冲乱军阵者,无论是民夫还是镇海军溃卒一律射杀,反正那些攻城器械一时也烧不干净。
董真亲领着解烦都一出城门,便直扑敌军的攻城器械放置的地方,他上午一看到敌军驱赶百姓填护城濠便明白了对手的打算,他一面命令城头逐渐减少弓弩手,给对方守城一方弓弩手不足,已经逐渐接受了护城濠被填平的假象;一面将两百多选锋偷偷从事先挖好的突门派遣出去,并让解烦都的精锐解甲进食休息,等待战机。待看到敌军已经列阵两个多时辰,士卒皆以疲惫,才开门突袭,他命令城门和吊桥都不要关上,给敌军还会有援军出来的假象。自己则命令手下多带火把、硫磺等纵火之物,想要一举烧掉敌军器械。他心中暗自祈祷:“若苍天有眼,庇护越州一城百姓,让我此次突袭成功,尽焚敌军器械,便可又拖延十余日的功夫。”
护卫攻城器械的镇海军已经被民夫冲击的溃不成军,更不要说还有夹杂在民夫中的身穿镇海军一样衣甲的敌军奇兵了。解烦都杀过来时,攻城器械前虽然还有少数镇海军士卒人自为战,但那里抵挡得住。董真军飞快的杀散了守军,将硫磺等纵火之物撒在器械上,点火焚烧了起来,那些器械本来就是木质的,这下一着火顿时烧了起来。董真正欣慰间,突然身边亲兵喊道:“有敌军,”董真往亲兵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支敌军从战场的侧面迂回了过来,显然是要从侧面攻击己方。手下大声问道:“少将军,要召集弟兄们给他们打一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