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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第1页)

空真双手合什,念了一句佛,低声道:“北堂施主已是三十有一,心念已成,而小施主如今却还年幼,心志未定,只怕还转圜得来……如此,说不得,老衲请小施主与老衲回山,起居十载,自有清净,十年之后,想必小施主已回心转意,得以新生。”说到这里,空真顿了一下,轻轻叹息,面上宝相庄严,道:“如此,耗费小施主十年大好青春,父子夫妻不得相见,不沾红尘……但此举虽有罪孽,老衲亦愿一身当之!”说着,又扫了一眼抬轿的四个青衣人,缓缓道:“为免北堂施主得知此事,这四位施主,也请与老衲一起待上十年罢。”

北堂戎渡听到此处,霍然出轿站起,仿佛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事情一般,狂笑出声:“什么?空真,说什么一身当之,你当得起么?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他抬起右臂,一手指向不远处的空真,陡然间神色凌厉,脸上沉了下来,一字一顿地厉声喝道:“软禁我十年?可笑!你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就要软禁我?其实悲天悯人,心怀慈悲当然没有错,可是说到大义,你别用这种东西来压我,我不吃你这一套!”北堂戎渡脸上一片铁青之色,大声喝问:“我知道你是天下有名的高僧,一身修为,已入化境,怎么,要擒我回山吗,你只管放马过来,看看今天究竟是你擒了我,还是我镇压了你!”

空真双目湛然生光,慢慢数着手里的佛珠,沉声道:“小施主天纵奇才,却一意如此,只怕日后,终要入了魔道!”

“魔道?哈哈哈……”北堂戎渡冷然大笑,声音中满是森然肃杀之意,陡然间厉声一喝,字字如刀:“空真,你口口声声说我入魔,可在我看来,你才是真入了魔道!”

空真白眉一跳,正要说话,但是北堂戎渡已经语气汹汹,连番出口:“什么是魔道?有了执念,且为其所制,便是入了魔!你空真平生渡人无数,却不想想别人是不是愿意让你渡,只有按照你说的去做,才是对的,难道你这不是执念,不是入了魔?!哼,若不是你修为强横,素有大名,你以为那些被你渡化的人,当真就被渡了?只不过是不得不‘悔改’而已!说起来,就是因为你拳头大,他们惹不起,所以才被‘渡’了,这和我无遮堡依仗势力,吞并他人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空真,你才是入了魔!”

空真眉头猛跳,念头急速闪动,然而北堂戎渡的声音却一字比一字严厉,这指责就好像山岳一般沉重,当头压下,如同惊涛暴雨一般,接踵袭来:“空真,没错,我无遮堡数百年来,确实手头人命无数,可世上这些豪门世家,哪一个不是踩着累累白骨,才最终成就了一方家业?我无遮堡各地势力范围所及,百姓虽不敢说安居乐业,可起码也极少受过强贼恶人之害,且每当偶尔有天灾人祸之际,他们也时常受我无遮堡庇护,不说远的,只讲四年前汕南大旱,我无遮堡当地分坛领命施粥,一日两顿,救活多少周围百姓性命,而你等出家之人,向来受人香火,自己不耕不种,却饱食终日,岂不愧哉!”

连续的当头棒喝,令空真脸色微变,却难以反驳,就听北堂戎渡咄咄逼人,猛地一步上前,手臂一振,食指怒指空真,继续喝道:“尔等出家人,向来只说慈悲为怀,可我见你们这些寺院庙宇明明都有田产,尤其那婆罗寺,听说良田甚丰,怎么却不救济穷人,把田地分给一些穷苦得吃不上饭的人,使他们不至于饿死?佛祖当年割肉饲鹰,如今也不要你们的肉,只是一些良田而已,你们就不舍得了,却跟我在这里空谈大义,夸夸其谈!”

北堂戎渡一番言语,字字诛心,霍霍有声,言辞简直如同冰刀霜剑一般,一波一波,无从招架,无从反驳,空真直至听到此处,合什的双手已几不可觉地微微轻颤,然而北堂戎渡毫不放松,冷哼一声,又是一步跨出,气势如虹,步步紧逼:“你为了你那渡化天下人的执念,不惜来掠我上山,使我父子分离,夫妻相远,令我未出世的孩儿不得见他父亲,使我大好青春耗费在你那青灯古佛之中,还说什么慈悲,什么大义?你不是伪君子,真小人是什么?”

说至最后,北堂戎渡声色俱厉,猛地一步迈到了空真面前,食指几乎要捅到了对方的额头上,暴喝道:“你这等不仁不义的‘有道高僧’,也敢和我谈什么天下苍生?你也配?你也敢?你也能?!”

‘咯’地一声闷响,空真的手终于一抖,右掌上挂着的那串佛珠登时化作无数碎片!空真看着面前的少年,眼中流露出一片黯然,忽然间胸口一滞,以僧袖掩唇,吐了口血,北堂戎渡大袖一挥,冷笑道:“如此,大师若要动手,便请罢,我北堂戎渡接着就是!”说着,走回轿中,命人起轿,青色的暖轿重新抬起,绕过空真,朝远处行去,半晌,轿子已走得远了,身后却并无一人追来,唯见雪地之间,一片茫茫。

一百二十五。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轿子又行了一阵,北堂戎渡坐在轿内,精致的面容上微微现出一丝冷然,手指轻抚着怀里的暖手炉,沉吟不语,这空真和尚来得莫名其妙,自己和他也从来没打过交道,怎么就这么巧,对方就忽然对自己起了‘渡化’的念头?他为什么会恰巧遇见自己,是真正的巧合,还是谁暗中布置,或者,干脆就是有人暗中出面挑唆?再一想到之前种种蛛丝马迹,以及有能力,有手段行此事之人……北堂戎渡心念急转之下,忽然间将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狠狠碾断,眼神中有着不动声色的杀气:“七巧墨门,厉航斋……”他轻声说着,将手中的暖手炉放到一旁,开口朝外吩咐道:“先不去码头了……暗七,你速去云州此处的分舵一趟,让他们传书直至七巧墨门与厉航斋沿途的各路探子,我要知道七巧墨门门主墨元承,以及厉航斋斋主蓝妙璇近日来的行踪动向,丝毫不得有误!”

……

水面上冰寒刺骨,小雪簌簌地落着,偶尔有呼啸的寒风卷过,便带来一阵肃杀的冷意。

一条两层的大船停在水上,漫天洁白中,伴着夜幕,一艘小小的木舟轻巧快捷如离弦之箭,在水上行驶,待远远见到那条大船之后,便停了下来,驾舟的人一身玄袍,脸被衣领上的大团黑狐绒毛挡住些许,腰佩长剑,将小舟远远停下之后,便纵身悄无声息地踏水疾行,趁着夜色,直朝着那条大船而去。

入冬之后,天气极冷,船上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十几个年轻汉子身裹厚袄,手里提着灯笼,在甲板上巡视着,彼此间不时低声交谈一两句。

北堂戎渡无声无息地飞身掠上船尾,没有惊动任何人,飘然走近一层的船舱,前时他早已得了准确的消息,不但知道墨元承与蓝妙璇就在此处,同时连这条船上大概有多少人手也差不多有个谱,心中自是筹划妥当,他看了看天上,只见空中不但没有星星,连月亮也黯淡不堪,并无辉色,若是没有照明之物,四周简直就是黑黢黢的一片,正是月黑风高的杀人好时候。北堂戎渡收回目光,身形始终隐在暗处,见左右无人,便轻轻闪进船内。

北堂戎渡身法诡异至极,径直便飘进打头的一个舱门内,里面几个身着锦袄,腰佩长剑的青年正围着火盆在烤火,低声谈笑,北堂戎渡剑尖及处,几人甚至还来不及出声警示,刚握上剑柄的手,就已软软松了开来,咽喉上缓缓溢出了血,北堂戎渡不着痕迹地杀了这几个人之后,就走了出去,来到下一个房间,他早已打算好,先杀了这些人,否则待会儿打斗起来,这些人他虽不惧,却到底人多势众,缠斗起来,难免碍手碍脚,而甲板上巡视的那些守卫人虽不多,但分布得却很散,若是去杀,根本没法一瞬间全毙,很容易弄出声音来,引起注意,所以干脆先留着他们的性命。

北堂戎渡如法炮制,绝不会给任何人高声喧哗,引人注意的机会,一连杀了近四十人之后,来到一处似乎比较大的舱房前,里面坐着三个年轻女子,皆是颇有几分美貌,衣着素雅,淡妆简约,正盘膝坐着,运功调息。

忽然间,其中一个年纪似乎最大的女子猛地睁开眼来,目光锐利,轻轻‘咦’了一声,旁边两个女子听到声音,亦且睁开双眼,微微奇道:“……师姐,怎么了?”

那女子一对秀眉微微凝了起来,道:“不知怎的,我忽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三人里面最美貌的一个少女笑道:“师姐想必是累了的缘故,不如休息一下罢。”那女子静了一会儿之后,却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因此也只是疑惑了一下,眼中的的戒备之色到底还是慢慢松了下来,却还是道:“我去看看有热茶没有。”说着,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机会,正好就给了北堂戎渡可乘之机,那女子刚出了房间,只走上不到十步,一道黑影就已仿佛从空气中突然钻出来一般,从后面一手捂住了对方的樱唇,与此同时,那女子雪白的脖子上已多出了一只美玉般的手,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捏,微一用力,只听见一声极轻微的细响,女子眼中的惊恐之色便已永远凝住,软软倒在了身后人的怀里。

北堂戎渡如同抱着情人一般,温柔地接住了这个女子的身躯,将其抱到不远处的一间屋里,里面的人在方才就已被他杀了,此时把这个女人放进去,自然是为了不引起怀疑,不然若是舱中偶尔有人进来,发现过道上有个死人,把满船人惊动起来,岂不坏事。

这女子其实也算武艺不错,但如今碰 见功法有成的北堂戎渡,却是一招之下,立时香消玉陨!北堂戎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杀了这个厉航斋的弟子,其后立时就回到方才那间屋前,推开门,径直走入。

里面正在打坐的两人听见门口棉帘轻响,只以为是方才的女子回来了,并不在意,但转瞬之间,就发觉到了不对,猛然睁开了眼睛,但此时已经晚了,雪亮的剑尖已经递到面前,两女张口欲呼,却还不等发出声来,就只见剑芒在白腻的玉颈间一一划过,两个年轻女子喉间微微轻响一下,美眸大睁,两个美丽的头颅,登时滚落在地,既而无头的尸身便软软歪在了地上。

北堂戎渡收回长剑,返身出去,他如今武功几乎出神入化,眨眼之间,就能取人性命。来去无形,当下又是一通无声杀戮,直把一层的人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漏,这才身形一晃,出了船舱。

外面冷风呼啸,北堂戎渡轻飘飘地纵上二层,选定一处十分隐蔽的窗口位置,双足勾住沿帮,整个人头下脚上,倒挂下来,此时月黑风高,水面上黑黢黢的,黑夜里寒风呼啸,细雪菲菲,北堂戎渡一身黑衣,悄无声息地隐在这处不起眼的小窗口上方位置,丝毫不引人注意,一双眼睛静静看向里面,清晰地看到了船内眼下的情景。

厅内布置得十分舒适,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设有两张矮案,上面摆满了珍馐果品,一名白面微须的雍俊中年人身着锦袍,盘膝坐在案前,约有四十出头模样,隆准广额,相貌清伟,对面则坐着一名罗衫美人,容颜如玉,正品着香茶。

“墨掌门,这一次只怕我们有些失算,空真大师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没想到事隔数日,却依旧没有听到屠容公子下落不明的消息……”蓝妙璇轻轻放下茶杯,黛眉微凝,气度淡雅如仙,娓娓说道。

墨元承面色冷肃,一手轻轻晃动着杯内碧绿的美酒,周身隐隐透出森然之意,沉声道:“空真大师如今踪迹全无,也不知是否遭了毒手……只是那北堂戎渡虽修为难测,毕竟年纪尚轻,我实难信他能够杀害空真大师,但……北堂尊越当年这个年纪之时,已是难有人可制,如今这北堂戎渡,也实是难说。”

蓝妙璇目光流转,仿佛清泉沁入人心,轻声叹息道:“若是空真大师一旦有所不测……”墨元承微微一笑,道:“斋主何必忧虑,似空真大师这等人,即便事败,也不可能说出你我的名字来。”蓝妙璇淡然而笑,幽幽道:“我只是在想,空真大师乃得道高僧,若果真遭受不幸……此事因你我而起,岂非令我心中惭愧难安。”墨元承气度雍容,但是他的音容笑色中却又隐隐透着一丝矛盾且危险的味道,摇头道:“斋主此言差矣,当初空真大师听你我所言,才发了愿心,欲渡那北堂戎渡,即便是如今果遭不幸,亦算是求仁得仁了,只是却可惜不能收服北堂戎渡此子,不然若是失此臂膀,无遮堡实力必折损不小。”

蓝妙璇如墨的青丝垂在肩头,她品了一口香茗,道:“只可惜当初四家结盟之事未成,不然如今,也不必如此。”墨元承敛目淡声道:“空真大师向来云游四海,行踪不定,斋主,你我就再等些日子罢,一旦查明空真大师果真身遭不幸,我便将此消息秘密告知婆罗寺,到时一代高僧身陨北堂戎渡之手,婆罗寺自会与无遮堡交恶……总而言之,万事只有你我以及空真大师三人知晓,不论事成事败,都与七巧墨门、厉航斋攀不上半点干系,斋主放心。”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冷笑:“……好奸巧心思!”同时一道黑影已破窗而入,顿时外面的寒风呜呜灌入室中,温暖如春的船室里头,马上如堕冰窟,那黑影人剑合一,直取墨元承心窝,除了北堂戎渡,还有谁来!

北堂戎渡向来为人,行事手段,都是随心所欲,你若算计我,我便杀了你,讲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方才他听见两人言谈,与他先前所推断的几乎没有多少出入,原本还不能肯定就是他俩,但如今听了那一番话之后,却果然是他们二人所为!房内这两人端得好算计,若是空真降伏了北堂戎渡,自然无遮堡失一有力臂膀,而即便是空真不敌,以北堂戎渡的作风,也必是灭杀空真无疑,到时二人暗中告知婆罗寺,则无遮堡就要平白竖敌,总之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这两人得利,且又不沾半分干系,暗中将旁人玩弄于股掌当中!北堂戎渡既然知此,心中自然立刻就起了滔天杀意,当下长剑挟风雷之势,就要将二人斩杀当场!

那墨元承与蓝妙璇各自身为一方势力之主,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眼见当前骤变突生,一惊之下,立时便飞身迎敌,老练沉稳,处变不惊,立刻做出了眼下最正确的反应,北堂戎渡大笑连连,眼中一阵寒光闪烁,凌空一剑刺向墨元承心口,同时左掌一拍,朝蓝妙璇当头劈落。

室中三人登时斗成一团,此时船上甲板间巡视的守卫听见北堂戎渡破窗而入时发出的声音,顿时如临大敌,纷纷拔出兵刃,朝二层船舱而去。

北堂戎渡见眼前二人齐齐出手,不由得嘿然而笑,身形突然窜起,飞身掠出室中,纵到船顶,弹腿就将一名守卫踢得胸骨尽碎,坠到下面,只听‘扑通’一声,掉进了冰冷的水中,万无活命的道理,却听身后一声怒叱,墨元承三尺青锋已然逼至,北堂戎渡五指一合,出手连环,一爪抠断了旁边一名守卫的脖子,同时剑尖上透出森寒的剑气,凛然迎身而上!

一时间船上金戈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不知过了多久,就见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北堂戎渡一手抓着蓝妙璇的秀发,冷笑道:“最毒妇人心,果然古人诚不欺我,平日里总一副不食烟火的仙子模样,暗地里心思却照样歹毒!”此时蓝妙璇肩头骨骼尽碎,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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