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飞快的穿过庭院,入得正厅,从后面的楼梯上了二楼。
还未等走到清雅阁门口,他便已经瞧见了那两个站在门外的守卫,眼睛向楼下一瞟,果然那几个同样跨刀的护卫如今仿佛楼子里的客人一般,正在下面的桌子旁围坐着。
唯一能够区别出他们与其他嫖客的不同,就是他们杯子里是水,而不是酒。
台子上已经有姑娘在弹唱,花厅早已热闹起来,座无虚席虽然说不上,但到了如今这个时辰,也已经差不多了。
整个东京城的热闹,有半数是在这条巷子里。尤其是到了掌灯时分,就仿佛整个帝都的活力都被吸进了小巷中似的,让人的脑子嗡嗡作响,伴着酒气一同混沌起来。
端着酒菜的小仆走近了清雅阁,看着那两个看起来就孔武有力的护卫,心脏不免下意识的缩了缩,觉得有些畏惧。
在樊楼这种地方干活,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偶尔带一两个护卫出门的人倒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样大张旗鼓带在身后的,的确并不多见。
傻子都知道这屋里人物身份尊贵的要命,小仆有些紧张,面对着那两个护卫审视的目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点头哈腰的赔笑:“二位大人,小的给里头送酒菜。”
护卫打量了他一番,两双眼睛在他的腰间、衣袖、靴子口纷纷过了一遍,确定他身上不可能隐藏什么凶器,这才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去。
小仆被那两双昭子打量了浑身冒冷汗。他曾经听其他的客人说过,这样的护卫,与寻常人家请的那些家仆完全不同。从目光和气度就能看得出来,必定是真正刀口舔过血的。只有真正杀过人的人,身上才会散出这样的味道。
小仆不知道那客人所言到底是真话。还单单只是酒后的胡言乱语。但畏惧却是他真真切切体验到的东西,所以他不得不选择相信。
为了避免对方一个动作把自己宰了,小仆小心谨慎的冲着那两名护卫点头哈腰一番,这才轻轻的叩了门。唤道:“萧郎君,小的给您送酒菜来了。”
不多时,一个面白无须、丝斑白的中年人开了门,笑呵呵的从小仆手中接过了酒菜,冲着他微微颔:“好。你且退下吧,有事再叫你。”
这中年男人并没有身旁侍卫身上散出的那种恐怖气质,可不知怎地,小仆依旧觉得有点畏惧。他觉得,这人虽然脸上对着笑,却又仿佛像樊楼的妈妈板起脸来时一样,带着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味道。
小仆不解,在这位身份太过恐怖的萧郎君身边,他总会见到许许多多令他疑惑不解的事情。
但他明白听话的道理,于是乖乖的应了。躬身退下。
花厅的热闹掀起了一个小小的高chao,众人欢呼鼓掌,一片觥筹交错。
越来越多的客人走了进来,二楼阁楼上的包间也渐渐被占满了。
樊楼的妈妈正在二楼招呼客人,能够在这种热闹的晚上包下阁楼房间的,身份都十分不俗。
有些不同房间的客人在这里也见到了熟人,这时候互相举杯谈笑一番,将各自席间不认识的人物都纷纷介绍了,说几句“幸会”“久仰”之类的话语。
“愣着干什么!清风阁的可客人还等着走菜呢!你的托盘呢?”
一个小管事提着前襟蹭蹭蹭跑到楼上来,看到小仆之后。皱着眉头骂了一句。
小仆唬了一跳,连忙回答:“托盘被清雅阁的客人一同拿去了。”
小管事看了一眼清雅阁门前的护卫,眉头皱的更紧,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你先跟他们调换着用,实在不够用的话知会一声,去隔壁楼子里借两个回来。别愣着了!还不快去!”
“好嘞!”小仆应了一声,连忙跑下了楼。
小管事又忍不住看了那房门紧闭的清雅阁一眼。这位萧郎君每次来的时候都十分神秘,不仅仅是带来的护卫数量多到令人咋舌的田地,而且与其他会在楼子里往来应酬的客人不同。这位萧郎君从来都不会与其他房间的客人往来,甚至……小管事看得出来,这位萧郎君似乎每一次都在避人耳目。
他每次都会在距离楼里掌灯还有不少时间的时辰,早早的来到樊楼,成为樊楼当日的第一位客人。而每一次,他都会在来到樊楼之后,便钻进楼里最清净的清雅阁,将房门紧闭。
阁楼的好处,就是在二楼可以看得到花厅戏台上所有的演出,又同时不会受到一楼各类贩夫走卒的打扰。阁楼的客人们在看热闹的时候不需要出门,只要打开内里的窗子往下瞧,一切事物就都可以一览无余了。
清雅阁正对着戏台,自然是整个樊楼最为尊贵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