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殊看到解臻刚刚的笑容,拒绝的话还是吞回肚子里,只是阖眼,轻轻地应了一声。
解臻松了口气,见陈殊沉沉地睡去,终于伸手轻轻地拂过陈殊脸上的血纹,随后凝眉而起身,取过配剑,缓缓地看向空寂的宫殿和殿外荒芜的废墟。
日暮入夜,晚间月形昏暗,将人影拉得修长,隔了四个时辰,又有熹微光线从外界渗入,与诡异的月光融在一起。
又隔了七个时辰,天行藏再度暗了下来,只有冷风呼呼卷过黑塔与尸骸。
夜再度悄然而逝,第二天又有晨光再起。
陈殊睡得死寂,梦里似有人林林总总一一走过。他看到了自己大着肚子的母亲和穿着西装的父亲朝着他笑,转眼间画面又破碎成零星的碎片,眼前再度出现的是一场可怕的车祸,他吓得退了一步,转头又看到了紧紧拉着自己手的妹妹。
陈婉站在他的身边,朝着他开口说了什么话,但他还没来得及听清楚,又有无数鬼手拖拽着他不断的下沉。下沉的瞬间,他看到自己不停地奔波在忙碌之中,有在餐厅当服务员,有从游乐场的老板手中拿过薄薄的纸币,有年少的自己一个人拿着铁棒害怕地对付着催债上门的人,最后还有那些自己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的嘴脸,贪婪、傲慢、虚伪、丑陋的人脸不停地往他一个人身上扑来。
他慌忙后退,但世界却轰然崩塌,有人轻轻抵住他的后背,他回首,却看见一张林辰疏的脸。
——谢谢。
林辰疏的嘴型慢慢地吐出两个单音,人忽地化成一阵浮沫,渐渐散去。
而在林辰疏之后,又有人背着红缨枪,爽朗地朝他一笑;有人取下鸦面,害怕地冲着他挠头;有人别着镶嵌宝石的佩刀,开心地冲着他拱手;又有人盈盈跪拜,微笑着向着自己作揖。那一个一个熟悉的脸庞过后,他忽然看到一片风雪扑面而来,再见之时,已经身处在一片雪山之中。
雪山山顶,有人身穿玄衣,正背对着他,身形十分熟悉。风雪交加,那人衣服和玄衣上都堆积着厚厚的雪。
那好像是解臻?
陈殊想上前,却忽然感觉到脸颊处忽然落下一片冰凉。
他微微一愣,却是又有一滴水落在他的脸颊上。
“下雨了?”陈殊的六识终于被外界的触感拉回,低声喃喃道。
他慢慢地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黑暗。
身边有人仓惶地动作,下意识地想避开陈殊的视线,却很快注意到陈殊的目光正盯着一处,并没有再朝他看过来。
“你……”解臻的声音迟疑带着恐惧。
也不好隐瞒,陈殊看着眼前的世界,终于慢慢地朝解臻侧头,眼中却平静无波:“我看不见了。”
“……”解臻的方向没有声音。
“这是第几天了?”陈殊这几日昏昏沉沉,根本没有什么时间意识。
解臻的声音终于传来,声音嘶哑。
“这是第六天。”声音压抑到绝望。
说明他的时间已经只剩下几个时辰了。解臻若是找到接触子母蛊的方法,应该不会仅仅在他身边而已……
这样也好。
陈殊看不见解臻现在的样子,他强自振作精神,终于勉力坐起,靠在墙面上喘了口气道:“秦公子,我有些事要和你解……”
他本想说“解释”两个字,但话说到一半,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路七的声音乍然响起,声音带着欣喜:“秦公子,白色的人像所在的这堵墙后面好像还有一个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