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一阵急一阵缓,惨叫声一阵高一阵低,最后都安静了下来。
陆管事的声音响起:“别过夜了,都丢宫外去,明儿打发人去跟楚尚仪说一声便是。都瞧清楚了,伺候主子不周,这就是下场!”
小蕊昏昏沉沉回了烟雨阁,一头栽倒在床上,半夜迷迷糊糊做起噩梦来,一会儿是父母被皇后下令活剐的惨状,一会儿是贵姬娘娘下令把她埋进雪堆的冷脸。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冰凉凉盖着什么,还有人在说话。
待到退了烧醒来,小蕊打量四周,房间里是魏从使带着宫女守着,那些她自己带来的人,一个也没有了。
小蕊低声说:“有劳姑姑照顾。奴婢已经无事了。”
魏从使表情复杂:“太医说,你有身孕了。”
小蕊愕然:“我?有身孕了?”
“是。算来该是一个多月前那次有的。”
小蕊一瞬间心情复杂。
皇后必然是不会乐意她有孩子的,她来宠妃身边卧底,也从未想过这种可能,然而贵姬分宠次数虽然不多,终究是有那么一两回。
不想这就怀上了。
晴翠心情更复杂,又觉得自己不该放过她,又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良久,只能叹气:“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也罢。”
郑嬷嬷脸色仍然是黑的:“罢什么罢?这孩子从她肚子里出来,就无辜不了!咱宫里又不是没太医,趁她昏迷着,一副落胎药下去就了结了,娘娘偏偏发善心要留着。”
“嬷嬷!这是什么话?”
“娘娘,郑嬷嬷没说错,”秦嬷嬷也劝她,“你见不得人命这也正常,大家谁也不是以杀人为乐的恶魔。但这孩子,早做打算。”
晴翠看着她:“我是学淑妃?”
秦嬷嬷语速极慢:“您应该学皇后。”
晴翠别过脸去:“你看皇后这两年安稳吗?”
“那也比活人强!”秦嬷嬷说,“皇长子何等依恋皇后?对着娘娘却每次都又哭又闹,哪怕没挨着他他都一副看仇人的样子,这是谁教他的?宫中‘贵姬煞气重,婴孩不喜’的传闻难道是凭空就出现的?”
郑嬷嬷说:“娘娘可以想一想,假如您有了孩子,皇后与淑妃、昭容,能不能觉得孩子无辜。”
晴翠有些犹豫:“最过分也无非去母留子,一群大人,总不能对弱小婴孩下手吧?”
郑嬷嬷冷笑:“娘娘这样想,就怕别家不这样想。”
晴翠深吸一口气:“我们先去看看蕊采女情况如何吧。”
待晴翠过来时,小蕊已经从百感交集变为壮志雄心,她打算借着贵姬的庇护把这孩子生下来,母凭子贵,她至少能封个宝林御女,她是宠妃宫里的人,皇帝看情面封她个才人也未可知。
待她成了皇子生母,难道不能自己庇护家人?皇后今日能拿家人威胁她,焉知她死后会不会出尔反尔?
晴翠看她红光满面眼冒精光的样子,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坐下来聊了几句,心里背后都发毛:这人是要疯了?怎么瞧着仿佛比王碧玉还猖狂?你倒是生下来再狂啊!
想到淑妃当日的遭遇,晴翠不免有些头疼。
佟采女一夜没睡,闻知贵姬娘娘来了,忙梳妆整齐过来伺候,一言一行比平时小心了许多。
晴翠接过茶抿一口:“昨日睡得好?”
佟采女强笑道:“昨日雨大,嫔妾早早就睡下了,好晚才起,倒误了给娘娘请安。”
“那个安请不请的也没甚要紧,少些聒噪本宫倒是更安。”
佟采女心头狂跳:“嫔妾愚拙,也没什么能出力的,只有晨昏定省,略表诚心罢了。”
“我这里倒有个活给你干,”晴翠美目一抬,比平日多了些妖气,“乐寿堂后头我要栽棵树,偏偏蕊采女这里还没完,不得空。你去看着人把那树栽上吧。”
蕊采女身子一抖,理智回来了。
佟采女摇晃几下,险些站不住:“嫔妾,嫔妾还是不去了吧。想来,想来那树,什么时候栽都行,又刚下过雨,也,也不是栽树的好时节……”
“这是钦天监国师给我挑的好时辰,说今日栽树,多子多福,”晴翠似笑非笑,“你把树栽好了,也好叫蕊采女去那树下拜一拜,祈祷她和孩子,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