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不好意思地说:“那回是我不对。其实我也不是为了什么名讳冲撞,就没来由的烦他,从小见了他就烦,那天正好刚被我妈说了一顿,心气不顺,就拿他撒气了。我忘了他是你的人,你代我转达歉意吧。”
晴翠笑道:“也没什么。他皮实心大,原先被我揍过,没几天就活蹦乱跳又回来当差了。记吃不记打的货,好几年前的事他上哪儿还能想起来。”
荣安叹道:“其实我就是因为脾气不好,所以想着选个门楣低些的。他本来就矮我一截,打骂也不要紧了。”
晴翠立即给她否了:“咱们好了这么久,我也不跟你说那些套话。这门第高有门第高的可恶,门楣低却也有门楣低的恶心。你若是王爷,我断不会劝你,随你爱选什么样的。可你是公主,须知这门第之外,还有男女。”
荣安不以为意:“我是他的君,男女尊卑那套压不过君臣礼法。”
“道理自然如此,可偏偏有些人不能明白,”晴翠冷笑,“莫说田间地头那些光棍做梦娶个老婆回来任打任骂,就是这宫里的侍卫,也有好几个敢懈怠轻慢的。明面上规矩没走了样,真做起事来就气人了。早几年斥退的,十有八九都是这个毛病。”
荣安索性直说:“杨嘉前些日子去寿康宫毛遂自荐了。我想着他本是申国公之子,现因军功晋为四品中郎将,爵封云亭侯,瞧着前途不错。本朝虽然不拦着驸马入仕,可他娶个别家的也不是不行。他什么意思?”
晴翠说:“我没细问过,只是他们刚回来的时候,太后派嬷嬷过来传过话,我就如实转达了。杨嘉确实向我表露过这个意思,但我不知道他后来的事。”
荣安又说:“如今除了杨嘉,还有杨乐马建徐山王龙这四个,也是你这里的侍卫。他们怎么样?”
晴翠便把那日起哄的事说了:“你哥哥在这事上挺开明。依着我说,你不如和他们都见一见,或者组织个围猎,看看人品胸襟。做兄弟和后院兄弟不是一回事,现在是好兄弟好哥们,入了府未必是。”
荣安公主静静思索数日,又入宫与凌清辉长谈一次,终于定下了杨嘉为驸马,另有左右赞善名额,虚位以待。
太后甚是高兴,召申国公夫人入宫商议,不日皇帝即传旨赐婚。申国公与夫人入宫谢恩并议婚事不提。
八月,皇帝为昭德公主做满月宴,晴翠怀抱孩子出席。
各家已有不少听说宫中事,除崔玉德等几家长期交好的颇沉得住气外,不少人态度都有些变动,虽然面上仍旧做得周到,私底下却开始走起别的门路。蔡国公与夫人更比往日增添几分得色:一个没儿子的民间女子,将来还不是他们的太后女儿要怎样就怎样?
虽有礼法约束着,场面不曾乱套,但各人请安献礼时还是露出了参差。
凌清辉看得不痛快,宴中便传旨,大赦天下,并取弓箭,亲射四方,再遣太常卿祭以太牢。众臣以皇帝负气使性,尽从其愿,不以为意。
皇帝又降旨,昭妃晋位德妃,命钦天监择吉日、太常寺与礼部总揽晋封礼。皇后随即起身:“中秋将至,妾身斗胆,为后宫请封,以求同喜。”皇帝点头道:“伯盛可草拟名单,交朕过目。”
皇后笑道:“倒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现今后宫高位众多,元佑七年晋升后,有几宫至今尚未配够人手。况且如今又多了两个都护府,剿抚并重,皆需用钱。妾身以为,已居高位者不必再动,倒可以加恩久不得晋升的侍巾、采女。宝林、御女中也有入宫以来不曾变动过的,可挑一二秀外慧中者晋封。”又看向晴翠:“也叫她们沾沾德妃的喜气。”
晴翠含笑起身行礼:“皇后娘娘慈和端直,怜恤宫人,实乃后宫之福。”
皇后笑得更和气了:“旁人也就罢了,不过依次晋封,倒是董御女,入宫以来常与德妃相伴,越发娴雅内惠,端庄淑良,此是德妃勤谨教化之功。可堪晋位才人。”
连凌清辉都听出猫腻了,明璋出生那天,董御女拼命搅浑水,不是在向皇后投诚就是早已投诚,如今这晋升是奖励她呢!只是这事却不能叫外臣知道,凌清辉看向晴翠。
晴翠笑容里一丁点迟疑都没有:“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教化万方,内外命妇俱以国母为楷模,修身自检。董御女她们百鸟朝凤,见贤思齐,自然是越发灵透聪慧,此是中宫之德,妾身不敢专美于前。”
皇帝立即接话:“子煦说得是。后宫之中无不以皇后德容言功为范,悉心效仿,董御女机灵也是皇后教导有方。”转头看向皇后:“晋封的具体名单,你回后宫之后决断,这两日及时送来就好。”
皇后便不再多言:“遵旨。”
天气渐渐凉了,晴翠和孩子也康健起来,重阳过完没几日,皇帝便下旨启程回宫。
正是秋高气爽,晴翠坐在车里,一边吃点心,一边透过纱窗看外头景色,开心得不得了:“还是生完了好,揣着她跟揣了一兜生鸡蛋似的,走路不敢迈大步,吃饭不敢张大口,哎呀,我都快忘了这种轻盈的感觉了。”
明璋也刁钻,吃饱了就要找凌清辉,找不到就要哭闹,凌清辉一天里有大半时间都得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