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其实是宁愿表演给东方朔看也不愿演给这个表弟看的,该表弟一直不招她喜欢,实在不愿与他同乐。不过陛下的面子轻易不好驳斥,否则后果难料,既然他都开口了,那也没什么好多说的,演吧。
只是她就算现在不是皇后了,可也仍然身份贵重,别的不说,就凭汉文帝是她外公,窦太后是她外婆这两点,就绝不是一般人可比。因此不愿自己上场娱人。好在这些天芙琴和芙楠缠着她要看,所以陈娇一早就挑了一个伶俐的小内监来代劳。
该小内监这几日被满长门宫的人追捧着,自我感觉十分之好,因此上勤学苦练,已经尽得了陈娘娘的真传(注:主要是陈娘娘自己也就是那两把刷子的水平,没什么太高深的技艺,比较好学)。现在当众表演个‘空袋来蛋’,‘剪带还原’之类的小把戏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就将他叫来,恭请陛下在外面宽敞的地方坐了,摆上些精致的酒水果品,大家热热闹闹的演示起来。
‘剪带还原’比较简单,就是将一根长而完整的囫囵绳子向众人展示一遍,然后当场剪断,团在手中一通揉搓后,再叫一、二、三、数到三时双手一拍,一根长长完整的绳子马上又再垂了下来,就好像是断掉的绳子被接起来了一样。
这其实就是在剪绳的时候做了手脚,观众觉得是绳子是被从中间部分剪开,其实只是剪掉了绳头上的一小节,所以还能抖出一根完整的绳子来。
‘空袋来蛋’稍麻烦一点,主要是需事前准备一个带有夹层的袋子,将要变出来的鸡蛋提前装进夹层的暗袋里。
那小内监过于紧张,演的时候露出马脚,被刘彻一眼看到,哈哈大笑,“阿娇,你这幻术怎么还有破绽啊!”
这就是个玩乐的事儿,陈娇也不靠它混饭吃,临时教出来的小内监,技巧的纯熟程度自然不能和专业的艺人相比,因此眼见其中的奥妙被揭穿了也不觉得怎样,一点没有被‘揭秘’之后的郁闷。
跟着一起笑,“陛下真厉害,眼光独到,我这小徒弟在长门宫中表演了这么多天,谁都没有看出是怎么一回事,不想陛下今天一来就看破了。”
看看刘彻兴致很好,一时半会儿没有要走的意思,干脆就把前一阵子自编的歌舞也拿出来表演一下助兴,长门宫中没有专门的舞姬乐师,全部都是就地取材,高矮身材差不多的宫女拉出来十几个就是舞姬,乐感比较好,听音不跑调的内监再选出几个培训一下就充作乐师。
这样一个七拼八凑的歌舞班子,演出来的歌舞质量肯定不能和刘彻在宫中看到的相比,不过胜在曲调清新,舞姿别致,还有几个集体造型,摆得十分别出心裁,规整漂亮,所以看着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刘彻很高兴,大家都有赏,陈娇等了半天,发现参加表演的人人有奖,就是她这个总策划兼总导演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暗自叹气,安慰自己,表弟如不赏赐众人,等会儿他走了自己也要赏的,既然他给了,自己那份就能节约下来,相当于间接给了自己,也是好的。
刘彻发现自己偶尔来长门宫的这几次,都很让人满意,阿娇现在真是越来越懂分寸会说话了,临离开时夸奖道,“阿娇,朕以前都不知道,和你说话这么舒心,到底还是你跟着朕的时日久,最能明白朕的心思。可惜最近事情多,匈奴人重新集结大兵,又再进攻上谷、渔阳,朕要派卫青去的河南地迎击。这些天忙着安排调度,不然倒是可以过两日再来探你的,唉,只好等过一阵子再说了。”
陈娇警惕起来,“陛下这可真是谬赞了,我向来性子直率,说话经常会惹陛下不快,哪里有陛下说得这么好。大概是因为陛下最近心情不错,所以听什么都顺耳。今天若不是我,换了其它人来陪陛下,你也一定会觉得和她说说话十分舒心的。”
看刘彻光是笑笑,明显没听进去,连忙又道,“长门这里终究离未央宫远了些,陛下经常来来去去的一定十分辛苦,我心中不安。您既然事情多,那就别多跑动了,闲暇时去后宫永巷中转转,那边离得近,伺候的人也多。我以前因为不懂事,脾气又大,所以总是看陛下后宫中的那些女子不顺眼,常常要惹得陛下不快,实在不应该。现在回头想想,其实那些女子们姹紫嫣红,年轻娇柔,各有各的妩媚动人,娇俏可爱之处,陛下的后宫中若是没有她们的点缀,那可就无趣得很了,她们对陛下都是满怀的倾慕眷恋,陛下和她们说说话相信会更舒心的。”
这话说完,自己就又被恶心到了,垂下手掌轻轻贴在腿边搓一搓,寻思着总是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可真是让人吃不消。
刘彻微微扁着嘴看她,表情很像他少时总跟在陈娇身后喊阿娇姐时的样子,“原来阿娇也知道长门宫离得远,朕朝政繁忙,跑一趟不容易啊,那上次朕说要接你进宫住两天你却又不肯。”
陈娇尴尬一笑,搓搓手,“唉,我现在虽然能想开许多了,但还是,还是有点从小养大的臭脾气,想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陛下你可别怪我。”
刘彻道,“朕上次听你那么说是有点不高兴的,不过后来也觉得那样子是有些难为你,算了,还是让朕再想想吧,看看有什么其他办法没有。”沉吟着道,“要不,朕想见你时,就接你去未央宫待上个半天一天的,一直待在朕的身边,就算碰到什么人,朕说免礼了,她们自然也不敢来多计较。”
这陈娇就有些紧张了,“陛下想接我去做什么呢?”
“不做什么,说说话,阿娇你这两次和朕说起匈奴之战,朕听着十分在理顺耳,竟似是比那些大臣们看得都透彻。”
一直到把陛下送走,又回到房中静坐了半天,陈娇还在沉思自己对匈奴之战的说辞哪里透彻了,没记得发表过什么真知灼见啊?
到底是什么地方让表弟这么赞叹呢?自己明明对这些事情兴趣不大,加之一直幽居在长门宫中,消息不畅,但凡自己能说出来的话,那肯定是全长安城人民都知道的才对!
冥思苦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腿,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什么嘛,害自己琢磨这么久,表弟什么时候说话也变得这么含蓄了。自己这两次其实什么锦言妙语都没说,不过就是别出心裁的多夸了他几句。
原来是喜欢听肉麻死人的奉承话啊!嘁,直说不就好了,害她左思右想了这么久,外带窃喜了大半日,差点以为自己也有什么尚未被发掘出来的过人军事天赋。要知道,表弟刘彻可是史上有名的善于发掘人才,汉武帝在位期间,人才之鼎盛是素来为后世所钦佩赞叹的。
陈娇十分扫兴,暗道害我白兴奋一场,站起身来,敲敲后腰,这待一天客还真挺辛苦,扬声唤人去准备热水,又叫芙楠和芙琴进来帮她更衣,准备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芙琴和芙楠刚才见她自陛下一走,就一脸深沉地回去屋中,静坐不语,轻轻叫了两声也没有回应就不敢打扰,这时见她终于有动静了,急忙进来,“娘娘,您刚才想什么呢?是不是不舍得陛下走啊?那您就试着留他一下嘛,陛下那么和颜悦色的,说不定能答应呢。”
陈娇一瞪眼,“本娘娘我现在口齿伶俐,八面玲珑,随便说点什么,陛下都十分入耳爱听,我不留他,他还要待上大半天呢,累得我这腰酸背疼的,还留?有什么好留的!”
芙楠和芙琴闻言对望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来。芙琴期期艾艾的道,“娘娘,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陈娇伸开手,让芙楠给她更衣,一边道,“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过要快点啊,我可是有些累了。”
芙琴鼓起勇气,直言道,“娘娘,我是想说啊,既然你这么有本事,当初为什么不肯哄哄陛下呢,那时候陛下要是见了您能有现在一半的和颜悦色,咱们也就不必搬来长门宫了。”
“这个,这个啊……”陈娇暗道,这个解释起来话可就长了,你们还未必听得懂,于是干脆不正面解释,反问道,“你们两个现在在长门宫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