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水冰凉,滴到人身上,沾着肉时,能让人机伶一颤。
白衣客用手接着,那一滴滴的雪水都滴在了他掌心上,他不怕凉,他的心比这刚溶的雪水还凉。
亭子正对着一片梅林,一株株摇动着枝桠,挺立在风雪里。
那铁一般的枝桠尖头已经冒出了嫩蕊,离开花的日子不远了。
梅林跟亭子的中间,是一条路,积着厚雪,两头皆茫茫,不知道从那儿通到那儿。
路上布满了脚印,轮痕,泥翻了出来,洁白的雪都被弄污了。
这条路上似乎车马频繁,来往过路的相当多。
可是现在看,孤立在路边的这座小亭里,只有白衣客孤伶伶的一个人,跟这座小亭一样,让人可怜。
其实,在此情此景中,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儿是一种享受。
那种享受是局外人无法领略的。
白衣客的手挪动了一下,一滴雪水掉在亭外石阶上,碎了,粉碎。
他也微微皱了皱眉,突然间他像显得很激动。
是谁打扰他了?远处驰来了一辆马车,高篷,单套,马车跟套车的马,一色泼了墨般,漆黑。
就连车辕上那赶车的车把式,也是一身黑貂。
车把式是个黑衣壮汉,浓眉大眼,满脸青胡渣儿。头戴皮帽,脚登皮靴,腰干儿挺得笔直。一条皮鞭挥舞得“叭”,“叭”作响,那一声声的脆响划破长空,传出老远,把一份宁静搅得一丝儿不剩。
马车驰行如飞,转眼工夫已到小亭前。
突然,车里传出个脆生生的话声:“停车。”
赶车大汉猛一收缰,套车马一声长嘶停了下来,停是停下了,却仍向前冲出了近丈远。
篷掀开了一角,车里探出个头,一颗乌云玉首,有着一张吹弹欲破,艳丽,冶媚娇靥的乌云玉首。
她未语先笑,散发的热力足能溶雪。
“喂!你是不是走不动了,坐我的车好么?”wωw奇Qìsuu書còm网
白衣客没理她,像没听见,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娇艳人儿又叫了两声。
白衣客仍然是听若无闻,视若无睹。
那赶车大汉突然一声冷哼:“原来是个聋子。”
长鞭“叭”地一声脆响,在空中划了一圈,那鞭梢儿蛇一般,直向白衣客卷了过来。
娇艳人儿娇笑一声道:“人家不聋,恐怕你瞎了……”
车篷里的玉手,水葱般手指虚空一弹,长鞭由中而断,那断的半截飞出老远落在了亭旁雪地上。
“怎么连‘神剑’卓三郎也不认得了!”
赶车大汉脸上变了色,血像突然凝住了一般,手里拿着那把断鞭,怔在了那儿。
车篷掀开了,娇艳人儿出来了,上身是件紫青袄,下身是八幅裙,脚下露着一双凤头鞋。
“哎呀,这是什么路呀,泥这么多,可让人怎么走呀!”
嘴里娇声娇气地埋怨着,扭着腰肢,东一倒,西一歪,风摆杨柳般走了过来。
脚底下一双绣花鞋,她怕沾上了泥,人到了小亭前,她走过的路却没留下一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