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赵祯走进了宏大的宫殿,展昭轻轻叹了口气。白玉堂一皱眉,“你叹什么气?”
展昭轻轻地道:“我也说不清,只是觉得,皇上的背影很寂寞。”
白玉堂一愣,悠悠地看了展昭一眼,嘴角一撇,冷冷地道:“他是皇上,孤家寡人,自然会寂寞。算啦,皇帝的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去操心好了。走,跟哥哥回家睡觉!”
展昭瞄了瞄天色,笑道:“马上就天亮了,看样子睡觉是没办法了。”
“怎么着?听你这意思,还打算继续留在宫里听小皇帝的秘密?”白玉堂眯了眯眼睛,笑道,“你不要以为这小皇帝脾气好,你就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你信不信,从今晚开始,皇宫一定会加强戒备。再想进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展昭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太高估我的胆量了,我怎么敢小瞧皇帝。我只是觉得,当皇帝也挺不容易的。”
“哦?”白玉堂一笑,“你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皇帝有什么不容易的,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天之子,应该过得最惬意才是。”
展昭摇了摇头,纵身一跃就上了房顶。白玉堂急忙跟上,两个人向着宫外的方向飞奔而去。
“展小猫,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呢!”一边跑,白玉堂一边问道。
“天的儿子,也搞不清人间的父母是谁。白玉堂,你说老百姓家里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吗?”
展昭的话让白玉堂微微一怔,他皱了皱眉,不知怎地,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起了无缘的父母,乱七八糟的大哥。他突然觉得,尽管他生在一个大富之家,却好像没有展昭过的舒心。但是,跟皇宫里那个寂寞的小皇帝一比,好像又好了那么一点点。
想到这里,白玉堂竟笑了。这么想的话,那个小皇帝好像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白玉堂和展昭踏着晨光回到了万通镖局。回去以后,他们还可以补上一觉,好好睡一睡。然而赵祯却必须带着满身满心的疲惫,履行他身为皇帝的职责。
上朝,理事,同时也聆听者幔帐后方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跟那些难缠的百官你来我往地交涉着棘手的国家大事。赵祯的心情很沉重,甚至坐在御座上走神了好几次。一直到了退朝,他都是恍恍惚惚的。
退朝之后,刘太后的脸上明显很不高兴。她冷冷地瞥了赵祯一眼,吩咐他跟自己去佛堂。
赵祯知道,母后又要训斥他了。他轻轻叹了口气,跟着刘后走进了大佛堂。
木鱼声咚咚地敲着,赵祯垂首站在刘娥的身后,目光盯着面前的地面,连呼吸都控制的十分轻细,不敢打扰到刘太后的静修。等到一段经文念完,刘后将木鱼放下。赵祯急忙上前,赶在宫女之前双手将刘后搀扶起来。
刘娥微微一怔,赵祯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了。她微微挑了挑眉毛,嘴角微微一勾,温柔地看了赵祯一眼。赵祯眼角低垂,并没有看到刘后的微笑。
母子二人落座,旁边有宫人上茶。刘娥喝了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才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
“皇上,你今天的气色怎么不太好,我听说,你昨晚在宫里乱跑,让整个寝宫的内侍宫女都乱了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后的声音十分不悦,赵祯一听见她这种语气,就开始下意识的害怕。他沉吟了片刻,答道:“我昨天跟太师商讨为母后庆寿的事情,后来想到朝堂上有人禀报,西南匪患,黄河治水,一系列事情耗费钱粮太多,国库怕是难以支持。我心里惦记着百姓受苦,不忍给他们增加负担。可是我又想给太后办一个体面的寿宴。想起那些朝臣劝阻的话,我觉得左右为难,因此心情烦闷。所以,就在皇宫里到处走了走,谁知道走着走着,想起了小时候母后教导养育儿臣的往事。不知不觉,竟然走了一个时辰。”
赵祯说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一边说,还一边看着刘后的脸色。直到最后,刘后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看了看赵祯,笑道:“皇上能为百姓着想,是天下苍生的福气。一个寿宴而已,今年不过还有明年,何必铺张。再说,我也不好那个热闹,皇帝就不要为难了,听了言官的荐言,随他们去吧。省的他们一个个抓住这一点又骂你。”
听了刘后的话,赵祯真的想起了在大殿里被言官指着鼻子骂的惨状,忍不住委屈地道:“可是母后,你是当朝太后,天下的母亲。你过大寿,稍微庆祝一下他们就那么多话。每天上朝,就属他们的事儿多,对我这个皇上也是张嘴就骂,实在让人讨厌。”
赵祯委委屈屈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一个皇帝,倒有几分小儿女情态,让许久没有见过他如此的刘娥心中一软。刘娥站起来,慢慢走到赵祯身边。赵祯也急忙起身,只见刘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儿做皇帝辛苦了。”
赵祯心中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刘娥有些吃惊,道:“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赵祯往刘娥的怀里蹭了蹭,闷闷地道:“母后已经好多年没有摸过我的头了。”
刘娥心中一软,笑道:“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皇帝。”
“我不只是皇帝,也是娘的儿子。”
娘?刘娥心中打动,似乎赵祯从小就叫她母后,很少把娘这个字眼挂在嘴边。今天这孩子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反常?
“母后。”赵祯似乎也觉得刚才这声娘叫得有点突兀,便改了口。
“嗯,何事?”刘娥一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