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晦那双蓝色眼睛投向了林泓,
刀刻般的唇抿成一条不悲不喜的线条,幅度不大地颔首,声音低沉,“林老板可靠。”
——这个混血的巨商几乎垄断了江南一带的瓷器业。不少上等的瓷器运至京城,深受达官贵人喜爱。
与马成全有“风瓷马绸”的美名。
风如晦年岁不到而立,父亲是中原人,母亲是买来的胡姬。没人知道这个黍出的混血,用了怎样的手腕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父亲的衣钵。
继承伊始,不少讽刺和谩骂,但他手段惊人,把家传的瓷器业做得风生水起,还拓宽了不少规模。久而久之,质疑销声匿迹,推崇声四起。
风如晦沉默寡言,是出了名的只看利益不讲情谊。他能和林泓合作,那说明的的确确是有利可图的,这让在场的不少商人都为之沉默,各怀鬼胎。
说起来,林泓同风如晦的合作自他江南分局建成那日便开始了。
新店落成,那是一个雨夜。身形高大的男子在雨中望着长瀛镖局长久驻足,身边是给他撑伞的仆人。
林泓从店中出来,抬眸便注意到了他。倚着门板朗声问道:“贵客是来谈生意的吗?”
高大的身影没有回答他,沉默、静止。
良久,才从雨中走来,一步步,扬起地上的雨水。
在他的面前站定,垂下一双蓝色的眼睛看向他,声音和这秋雨一样凉,“谈。”
最后,生意谈成了。
林泓替他押了几趟货,顺口提起了在麒都那边的营生,没想到风如晦也应下了,生意合作直至今日。
风家在麒都也有些面子,拖了风如晦的福,麒都那边的生意风生水起。林泓今日才敢在这席上谈起。
“有风老板这句话就够了。”林泓看着他笑了笑,站起身来,朝他行了一礼。
他的目光看向主座的其余五人,扫过客座正看着他的数十双眼睛,拱手道:“蓬门随时恭候各位老板,届时,定倒履相迎。”
“林某先行告辞了,各位海涵。”林泓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丝竹声不知何时结束了,此刻的席间过于安静。
席间的众人醉得面红耳赤,东倒西歪,衣衫不整,而这位玉面的狡黠商人,雪白的裘衣曳地,长发如墨,磊落地来,依旧磊落地去,不乱一丝一毫。
竹璃书玉手端起茶杯送至嘴边,轻笑一声,“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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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你没事吧!”赵刚龙的大嗓门叫开了。
林泓扯了扯滑下几分的披肩,立在雪饮寒楼门口有些失语。
“我说……”林泓抿了抿唇,“你们一大帮子人给人杵门口做什么……”
他的面前站着高低胖瘦十余人,皆带刀配剑,怒目盯着面前的高楼。
活像一干罗汉要来踢馆子,站在这楼前简直万众瞩目。
“他们没欺负你吧?”赵刚龙扯着林泓使劲瞅,都要给他看出个洞来。那架势恐怕林泓破了点衣服他也要杀进去。
“都说了我一个人来就行了。”林泓话是这么说的,但其实心里挺暖。
“那不成!”赵刚龙一大嗓门叫开了,“鬼知道他们这些跳梁小丑要搞什么幺蛾子!”
声震九霄。
林泓顿时头疼。
“情况如何?”屠洪雪看向林泓。
林泓伸了个懒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朝前走了,“准备接客吧。”
“怎么就接客了?你赵爷爷我卖艺不卖身!”
苍朗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谁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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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泓在宴会上那一出让江南众多商贾认识了他,但众人却对此事都几乎默契地保持缄默,没有任何蜚语流传于市。
江南商会在明面上遏制了恶性的竞争,而实际上竞争和攀比从未消弭,这些商贾暗地里都在较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