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汪直牵着小驴儿从东华门出了御马监,往仁寿坊的安乐男爵府行去。
他现在骑的这头小黑驴,自然不是最早万达的那一头——那头“小黑”因为年迈,已经不堪骑行,被安置在侯爵府里养老,每天除了吃草就是打滚,活得十分惬意。赛过它的“火烧”同伴百倍。
如今汪直骑的这头小黑驴,原是御马监里用来驮草料的。他看得喜欢,就纳为坐骑。这两年在京里行走的时候都骑着它。刚开始他年纪小,出门的时候身后还带着两个太监。如今大了,娘娘也就允许他独自外出了。
天高云淡,虽然还在七月,但是天气已不太热,暖风吹在身上也不让人疲累。
沿街洒扫的仆人和妇女一开门就看到这么一个漂亮孩子,顿时觉得有了一天的好心情。
汪直去万达的府宅,从不用通报,就跟进自己家一样。
万达甚至在府里为他准备了一个小院落,叫做“思南阁”,就贴着万澜住的“四海院”。
不过和万家其他的院落一样,汪直的院子里也只用小厮和男仆伺候。家中因为没有女眷,自然也不用丫头婆子。连厨下的伙夫都是从原锦衣卫衙门退下的火头军。
别人都以为男爵府里有多奢靡铺张,其实只有常来往的杨休羡和邱子晋等人知道,这里头简朴得简直赛过军营。
汪直从后院小门穿入,刚将小驴儿栓在马厩里,就听到正中的花园里传来一阵锵锵声,似乎是兵器交错,间或还有男子的呼喝声夹杂在里头。
“哎……”
汪直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将双手叠在身后,缓缓往花园走去。
果不其然,就看到一座紫藤花架下,万达亦是双手背在身后,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地看着院子里叮叮哐哐的乱象。
“素素。”
汪直迈开腿走到万达身边,低声唤到。
“你来了啊。”
万达转身看了一眼,那脸无奈,“你看看这……哎……”
顺着万达手指的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张木工台,上头堆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工具。什么墨斗、刨子、锯子、锤子、凿子、挫条,甚至牵钻、斧子都一应俱全。
再往院子中间看,一个家仆正握着木锯子,锯着矮凳上的一块木条。而这个家的小主人——万澜小公子,将衣服的下摆扎在腰间,一脚着地,一脚踏在镫子上,握着一柄小巧的斧子,“蹬蹬蹬”地砍着一个木桩。
也不知道他干了多久了,原本白皙的小脸蛋都被太阳晒得通红。不过这块竖放起来,比他身板还要来的高些的木头依然没有被砍断,地上倒是飞溅出一堆的木块和木屑。
“哎!哎!哎!”
万澜边砍边含着号子,干劲十足。
“要不,我去帮帮他?”
汪直指着万澜说道。
“由得他去,只要不受伤,什么都好说。”
万达摆了摆手,引着汪直往花架下的交椅那边走去。
“万一受了伤,这小子就是自作自受。”
到时候姐姐一心疼,派个七八个内侍来,以“服侍”为名,天天监视他,这个不许做,那里不准去,还不憋不死这小子。
“阿澜什么时候又迷上了做木匠?”
汪直刚坐下,就有仆人送上冰镇好的果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