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换了男装还认得我?你也算是个眼尖的。”
侍书一面引了我们向前走,一面笑道:“若不是姑娘提前告诉了我林姑娘的打扮,我又哪里认去?只怕走个对面也认不得呢?”
一面说着,一边又低声对紫鹃笑道:“看见林姑娘这个打扮,倒教我想起史大姑娘来了,她是最爱扮这个的。”
紫鹃问道:“可是呢,史大姑娘那里是个什么消息儿?按日子,应该出阁了罢?这些日子贾府出了这的祸事,倒把她的好日子忘记了呢。”
侍书笑道:“可不是出阁了?已经十来天了!虽说卫家这回也受了些牵累,不过,也只是贬去了官职,没收了些钱财罢了。与咱们府上比起来,已经是极好的了。只是,才过了门就遭此大变,心里不自在是一定的。”
:“又有一起子烂舌头黑心肝的下流人专说什么家中竟娶了一个祸水之类的话,所以,她公婆冷面冷语的也就是平常事了。”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平生一种凄凉,又想起湘云往日淘气爱闹的模样儿,心中一份难过竟更厉害了三分。
听侍书与紫鹃絮絮说着家常话儿,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内府,早见探春披了镶了白狐狸毛的斗篷在门前伫立相候。我加快了脚步走到她的面前。而探春也快步迎上前来,两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见探春目中含泪,情绪激动之极。我的手一紧,强笑道:“这是怎么了?见我换了男装这样英俊,你倒心里不是味儿了?”
探春一边让我屋里坐,一边儿嗔道:“什么时候了?林姐姐还和我顽笑儿?”
我打量着探春的住处,一边打量一边在火盆边寻个搭了灰鼠垫子的椅子上坐了,笑道:“虽说这是王府,瞧这屋子的布置,竟与你那秋爽斋几分神似呢,一看倒觉得亲切,并不觉得陌生。”
探春亲自为我端了一杯热茶,在我边上坐了叹道:“再好有什么用呢?明儿就得去了。且一去经年,不知何时是归期呢!”
我拍拍她手,叹道:“你那样精明的一个人,难道竟看不出这是皇上爱护王爷的心意吗?此时此景,你们走了是最好的办法。你倒想想,贾府出了这样的事,虽说你是出了嫁的女儿理不着娘家的事,可是,此事毕竟与王爷有损的。又怕别有用心之人捕风捉影,将若干罪名回到王爷身上,到时皇上就是想保全只怕也不易。倒不如寻个差事,远远去了,等回来时,这事也已经早就尘埃落定,于王爷和你再无挂碍的了。”
探春叹道:“道理国舅爷今儿中午已经细细给我们批解了。我们心里也是明白了。可是,如今父母家人身陷囹圄,我岂有远行不管的道理?”
我劝道:“你且放心去,还有我呢。我必然保全合家人口无事的。”
一时,又将山上贾母的情况和派小红贾芸林停的事儿细细和探春说了一回,道:“事事大致都是妥当的了。就是你在,也不过还是这样办!没有什么差别儿。将来,事情办完了,我自然叫人赶了去告诉你知道的。”
探春道:“只好如此了!难道我竟敢抗旨不成?也不敢连累了王爷。只是,好姐姐,你有什么事,一则是千万要和国舅爷和棠儿姐姐商量。二则,千万要托人告诉我知道。不要嫌路远麻烦。”
听到这里,紫鹃笑道:“这个麻烦什么的?就是姑娘到了那高丽国,咱们也能叫人捎信的。”
我笑道:“对极,此事交给咱们紫鹃大姑娘就是了。”
探春奇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倒是糊涂了。”
我笑道:“这个好解。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前几天,咱们紫鹃大姑娘也出阁了。还是老太太亲自叫人操办的呢。她家的当家之人正是这京城中最大药铺行的掌柜!全国各地放出去的采买材的人好几百呢。其中正有一条路是到高丽国采买人参的。你说是不是极便宜的呢?”
探春眼中闪着喜悦的神气,笑道:“这样大的喜事,如何竟不告诉我知道?我是应该送一笔厚礼为她作嫁妆的。”又对紫鹃道:“你比湘云妹妹还强呢!她出阁竟不也曾让老太太送了上花轿呢!”
我笑道:“你现如今送她厚礼只怕也来得及的。你还怕她不收么?她的那位正在外头等着呢,赶了一辆大车来送的我们,不拘多少礼也是装得下的!”
探春听了,忙唤人来吩咐领了林停去书房那里吃茶。又嗔着我们不早说。
那侍书听了,早团团围了紫鹃转了一圈,拍手道:“今儿你男妆打扮,我竟没瞧出来你已经出阁了呢!正好小女婿送上门来了,我得瞧瞧去,难道娶了我们家紫鹃姑娘,连块喜糖也不给我吃么?我是不依的!非得问着他去!他若不给,待会子还要扣了小女婿不给出府呢!”
探春笑道:“你领了紫鹃去你们房里坐坐去,瞧瞧她们谁还认得出来她?再就是,你们收敛些罢,别把人家看臊了,吓着人家。”
侍书一听,立刻一阵风似的撮了紫鹃去了。一旁还笑道:“我们偏要吓吓他去,再要一杯喜酒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