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芳喜把该忙的都忙完了,看宁致远还在慢腾腾画他的画,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
“急什么。”宁致远头也不抬。
“舅舅,我们简总监那个章你刻得怎么样了?”顾芳喜索性开门见山了。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宁致远哈哈一笑。
“舅舅,你让人家看一下了。你不给我看,一定是你刻得不好,廉颇老矣了是吧?”
宁致远不中她的激将法:“是呀,我廉颇老矣。”
顾芳喜无计可施了,只得央求:“舅舅,你要怎么样才给人家看了?”
“厨房里有一盆活蹦乱跳的小鱼,早上人家刚给我送来的。你去把它们弄成酥炸小鱼给我中午下酒吃。”
酥炸小鱼是道好吃却麻烦的菜。小鱼逐条去头、内脏清洗干净后,用盐、黄酒、胡椒粉腌制好,再将鸡蛋加淀粉拌成糊。把腌好的鱼蘸满鸡蛋糊下油锅炸酥,味道香酥无比。宁致远最好这一口下酒菜。
“啊——又要我弄小鱼。”顾芳喜却是最怕弄这一道麻烦菜。
“怎么,你不愿意?”
顾芳喜无可奈何:“愿意,我愿意,我这就去行了吧。”
顾芳喜走到厨房去一看那盆小鱼,几乎要哭出来,满满一大盆啊。而且那小鱼最长的不足三寸,短的才一寸来长,这些鱼都得一条条开膛破腹地把内脏清理干净,这么麻烦的活她得干到什么时候去呀?干完了肯定一身鱼腥味。
无可奈何,她只得摆张小凳子坐到井台旁去弄小鱼。打上一大桶井水倒在另一个桶里,把这盆里的活鱼抓出来,剪开肚皮拉出内脏洗干净,再扔到那桶里去。顾芳喜一面唉声叹气地杀鱼,一边时时训斥围在她身旁的那几只猫。
“去去去,这不是给你们吃的,这是我舅舅的下酒菜。你们敢跟他争吃,不想在这院里混了吧?”
猫闻到了鱼腥味哪里肯走,顾不得立身安命之地,先饱了口腹之欲再说。几只小猫在母猫花花的带领下,喵喵喵地围着她上窜下跳,一付心痒难耐的猴急相。
“芳喜,你就把剖出来的内脏扔给它们吃好了。”
宁致远听到外面的动静,隔窗下令。顾芳喜便如此这般地打发着那群猫儿。
“杀完鱼后的那盆水别乱倒,沿着竹篱笆浇一圈,浇给牵牛花藤喝。”
名堂还真多,顾芳喜腹诽了她舅舅一句。
终于把一盆小鱼都弄完了,顾芳喜端起那盆泛着鱼鳞鱼内脏渣渣的水朝着竹篱处走去。一只意犹未尽的猫咪追过去,纵身一跃还想打那盆里的主意。顾芳喜被它突如其来地一扑吓一跳,脚下没站稳人就摔出去了。手里那盆水本来是要顺着竹篱泼的,结果整盆水顺势飞出去撞在竹篱上。盆子马上被反弹回来,水却悉数越篱而去——竹篱虽密,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水呀。
只听到外头哗啦啦的一下水花泼溅声,紧接着是怒声四起:
“谁?是谁这么缺德?”
“太没素质了,怎么能这样泼水的。”
“谁干的给我出来,别装什么都没发生。”
顾芳喜一听糟了,污水居然泼到了人。舅舅这半山幽居处比较僻静,平时很少有人经过的。偏偏她一时失手就有人中招,这人也真是背到家了。
来不及开门看究竟,她先赶紧一迭声地隔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边说边跑去开门,打开竹篱门一看,门外站了好几个打扮得极新潮摩登的年轻人,男男女女都如同时装画报上的模特儿。有的手里还拿着摄影器材,看来是来郊外拍照的。他们当中有一个人从头到脚湿掉了,一件夏威夷风情的男式花衬衫如同第二层皮肤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宽肩窄腰的绝佳V字型身段。本来应该是做得很漂亮的一个发型也泡了汤,湿漉漉地垂下来耷住半张脸。他正用手摸脸上的水滴。
顾芳喜朝着他点头哈腰不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
突然她说不出话来了,那个惨遭她泼水之劫的年轻男人把耷拉在脸上的头发往后一拔,露出的一张怒气冲冲的脸震得她懵了。冤家果然路窄,被她泼中的人居然是方君玮。他怎么跑到这种郊野之地来了?他不是应该留连在那种歌舞升平的都市繁华地吗?
“顾、芳、喜——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