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利益冲突,盘根错节。
我问周源:“太后为何推昌昭仪出来顶罪?甄嬛岂不更合适?”周源思考了一阵道:“之前关于菀贵嫔的流言和罪证纷纷扬扬,追查下去却都不尽不实,却也查清了菀贵嫔在这件事上的无辜。至于昌昭仪,奴才推测,或许是因为京畿之内未有人感染天花,而宫中妃嫔有能力从外地携带来天花并传进宫里的人只有那么一两个,昌昭仪与娘娘有旧恨,动机似乎更大一些。”
我黯然,太后一向对胡蕴蓉优容有加,是真心喜爱她。真正到了要紧关头,却为了朱家的利益果断舍弃她。胡蕴蓉或许也明白,才将帝姬托付给我。
我以为胡蕴蓉跌了这么狠的跟头,晋康翁主会进宫来找太后伸冤求情。而晋康翁主也确实进宫了,但她只是来探视帝姬,对胡蕴蓉的事却三缄其口。
我有些困惑,看着晋康翁主送的几乎堆满一车的贵重礼物,吩咐喜儿和英娘一起造册登记收入和睦的库房。映月道:“谋害皇嗣这般滔天的大罪,岂是一二句求情的话就能豁免的?反倒惹得太后和皇上厌恶。”
我一想,正是这个理。诗韵却不关心这个,她看着这许多的礼物,大咧咧的问道:“这是晋康翁主送给娘娘的,娘娘怎么都给了和睦?也不怕翁主得知消息心中不安。”我搂着和睦,道:“太贵重了,本宫受之不起。”
映月劝道:“胡贵人那样对不起娘娘,娘娘还答应为她抚养帝姬,是娘娘宽宏。晋康翁主送这些东西,也是为胡贵人赔罪的意思,娘娘拒了,只怕晋康翁主在宫外还以为娘娘揪着往事不放。”我想了想,道:“那么,喜儿挑一两件出来吧,其余的都给和睦留着。皇上虽让本宫抚养她,却未更改玉牒。将来择婿,只怕比不上诗蕊。这些东西,就当本宫给她积攒的嫁妆吧。”
“什么嫁妆?”我一惊,抬头看去,却是玄凌来了。我牵着和睦行礼,“给皇上请安。”我还未蹲下去,玄凌已经扶我起来:“你身子重了,见了朕不必多礼。”我微红了脸颊,轻轻点了点头。和睦圆滚滚的身子似模似样的蹲下:“给父皇请安。”
玄凌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携着我的手进去。我连忙一手牵着和睦,一面笑道:“方才说要给和睦攒嫁妆呢。”玄凌骇笑:“她这小小的一团,你就想得那么长远?”我嗔他:“臣妾听说家底好一点的人家,从闺女出生起就开始攒嫁妆,更何况咱们皇家?可不能委屈了闺女。”
“是是是,你说的是。”他想了想,从身上摘下一块羊脂玉佩,放到那堆礼物中,道:“这是朕给她攒的。”我笑道:“可不用皇上的,到时候您给咱们和睦挑一个如意郎君就是您的慈爱了。”玄凌大笑。
诗韵和映月对视一眼道:“予泓该睡醒了,臣妾回去看看。”映月也道:“臣妾与明姐姐同去。”玄凌正要说话,小文子急慌慌的进来禀报:“皇上,玉照宫徐婕妤吐血晕厥了!”玄凌一惊,以为徐燕宜是因为予沛的缘故伤身,立刻问道:“予沛怎么样了?”小文子愣了愣,知道玄凌想岔了,道:“四殿下身体安康。”
玄凌紧张的表情微松,问起徐燕宜来:“好端端的,徐婕妤怎么会吐血?”小文子道:“徐婕妤的宫女桔梗说是徐婕妤独自出去了半个时辰,回来便呕了一大口鲜血,晕厥过去。”我瞥见映月的紧张和担忧,道:“皇上,吐血是大事,徐婕妤也不晓得怎样了,咱们快过去看看吧?”
玄凌看着我挺起的肚子,道:“朕过去就行了,容儿不必,省得过了病气。”我为他略带嫌弃的话怔住,且不说徐燕宜对他一片痴心,只说她是四皇子生母,玄凌竟也不很给她脸面。我笑了一笑道:“是,让映月陪着皇上一起去吧,她素与婕妤交好,这会子也担心的很。”玄凌点头,嘱咐了一番我的衣食,方与映月一道去了。
徐燕宜真的不好了,晕迷中醒来,又吐了鲜血。映月去了半日,回来将予沵托付给诗韵,夜里要去玉照宫守着。
哄睡了和睦,我静静的看着摇曳的烛火,怔怔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喜儿轻轻推门进来道:“主子,端妃娘娘来了。”我醒过神,理了理鬓角,站起身出门迎接。
端妃裹着一件纯白色的鹤羽大氅,扶着吉祥的手漫步而来。我迎上去道:“年节将至,宫里大小事务都要姐姐操劳,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端妃轻柔的笑道:“忙碌了整日,身体困乏的很,精神竟很好的睡不着。就起身随意走走,却走到夫人的宫前。”
我握住她的手,道:“很该来串串门子,咱们的长杨宫和瑶华宫毗陵而座,咱们俩却很少来往,委实不该。”牵了她的手进殿围着火盆坐下,她烤暖了手,慢慢道:“我今日也去了玉照宫,”她眉目低垂,脸上有一丝不忍,“徐婕妤怕真的要不行了。”
身边的熟悉的老人渐渐的减少,我也升起一些感伤:“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燕宜本是个及聪慧的姑娘,奈何她心思太过细腻又托付了皇上一腔痴心。”端妃神情木然,呢喃道:“痴心错付。”她曾经也像徐燕宜这样傻,但她醒悟的早,那一碗红花,夺走的不仅是她做母亲的能力,也是她少女时代的那一点痴念。
我动了动唇,想到招了滟贵人在仪元殿东室侍驾的玄凌,有一种身为后宫女人的无奈和悲哀。
“四皇子八个月早产,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①,予沛虽不像民间说的那样,也确实体弱多病。燕宜拖着难产耗损的身子,日夜照顾着,不能静心调养,早已伤了身体底子。但也不至于到今日这种状况,我听说燕宜是出去了一趟回来发作的?”
端妃应了一声道:“你说她聪慧,她确实是满腹诗书,但她里子里却是个不开窍的。胡蕴蓉能存什么好心思?偏她真以为胡蕴蓉是真的关心予沛。巴巴去去锦宫探视,凭白引得一腔痴情抑郁。”
去锦宫同锦冷宫一样,都是被帝王厌弃的嫔妃居所。地处偏僻,人迹罕至,甚是荒凉。胡蕴蓉这样的天之骄女,被掼下云端之后的剧烈反差,玄凌百般爱怜和眨眼间的翻脸无情,每一样都能引发徐燕宜的多愁善感。兼之她之前被余容娘子和胡蕴蓉搅合的心情抑郁,以她虚亏的身子,能支撑到现在已是不容易。
静默了一阵,我叹息道:“燕宜忒多思了,她也该为予沛想想,这样去了,予沛襁褓幼儿怎么办?”端妃怜惜的道:“总有太后皇上为他做主,择一养母。”我带着护甲套的小指和无名指磕在一起,发出细小的声音,似自语般道:“燕宜是婕妤位份,将来予沛的养母总在贵嫔位以上。我有宝哥儿和和睦,肚子里也还有一个。诗韵也有一子一女,眉庄即将生产,映月有了予沵。唯有姐姐和敬妃了。”
端妃眼眸幽冷,嘴角嘲讽的弯起:“我和敬妃都是被绝育了的,能抱养帝姬安抚孤寂,却未必能抱养一位皇子。”我凝眉,太后和玄凌对世家大族的忌惮,我曾猜到些许,不甘的道:“难道只能交予中宫?”
端妃睨着我笑:“夫人怎么忘了欣昭容?”我摇头,道:“欣昭容已有一位帝姬,又恩宠平平,恐怕皇上想不起来她。”端妃不以为意的道:“皇上想不起来,咱们可以使他想起来。”我问:“姐姐有什么打算?”端妃道:“只要皇上不愿意将予沛交予中宫,为了平衡后宫势力,他自然会想起欣昭容。”
玄凌不愿意?我蹙眉沉思:“可是中宫一向奸狡,丝毫痕迹不留,恐怕很难令皇上起疑。”端妃思量很久,终无奈道:“流言猛于虎,或者会有些作用。”使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