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想你死。
“因为,保护皇上,是臣的职责。”口是心非,也许说的就是自己。可是他知道朱允炆的心意,知道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是朱棣,也知道他一心求死,不过是想让朱棣有名正言顺的借口登基称帝。
而自己的角色,只是个侍卫。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他,不让他受任何伤害。
听到他的回答,朱允炆低垂下眸子,掩饰心中莫名的失望。半晌之后才抬头看着他,问了句与刚才的话题丝毫不想干的话:“我们这是去哪?”
“道长说,先去神乐观避一避。”
“以后呢?”
“以后?”潘安微微一愣,看着船舱外已经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色,深深吐出口气:“臣不知道。不过,臣想,大概是要浪迹天涯了。”
“浪迹天涯?听起来不错。”朱允炆苦笑一声,眼框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聚翻涌,虽然竭力遏制,却依然顺着苍白脸颊滑落下来,“至少,不会再被困在那个叫做皇宫的囚笼里。”
潘安看着他,没有答话。他的眼泪如同刃尖儿,每一下都落在他的心上,震荡胸腔的尖锐与疼痛。
船桨划拉水面,一波波的水纹荡漾开去,发出哗啦的声响。除此之外,再听不到一丝声音。仿佛连夜风,也沉睡了一般。
东方的鱼肚白渐渐明朗开来,缓缓流动的薄云披上一层绚丽的轻纱,金红的,灿黄的,粉艳的朝霞一点点将天际装饰出让人迷醉的色彩。
笔直的御水河一直延伸到天边,浑圆的太阳冲破绚烂朝霞,从水平面缓缓升起,仿佛只是顷刻之间,万道金光便已经铺洒了整片大地。
一叶扁舟波万顷,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渐行渐远,在清晨的阳光之中,慢慢变成一副美轮美奂的剪影。
朱允炆的声音从船舱里传出,在清晨柔和的微风中飘得很远。
他问潘安:“你会陪着我一起浪迹天涯么?”
潘安的回答简洁而坚定:“会。”
“多久?”
“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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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军攻破皇城,建文帝朱允炆在乾清宫放火自焚而死,经过确认,另外那具尸体是皇后马佩岚。
消息一出,天下震惊。
朝廷上下顿时乱成一锅粥。所有建文朝的官员都吓破了胆。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连皇帝都害怕得自焚而死了,他们这些曾经效忠旧帝的臣子若是被朱棣抓到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于是,一时间,整个朝廷如同被炸开了的蚂蚁窝,各级大臣逃的逃,跑的跑,投降的投降,自杀的自杀。连续几天,应天都处于极度压抑极度恐惧之中。连老百姓都不敢随便出门。
朱高炽得知这个情况,惊讶得合不拢嘴,在心里直为他家老爹喊冤。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大臣,也不知道他们是怕个什么劲儿。皇帝带头来了个自焚,把好好的朝廷搞得乱七八糟,都以为朱棣带兵血洗应天来了。
可天知道,他们真的什么也没做。别说建文朝的其他大臣,就连罪魁祸首黄子澄、齐泰,朱棣都还没下令抓捕。
因为朱允炆的死,朱棣已经在乾清宫外的石阶上坐了三天三夜,谁劝都没用,谁说也不理。就连朱高炽跟他说话,他也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他知道他的痛苦他的自责他的难过。不管怎么说,朱允炆都是他的侄子,而且曾经在他心里的份量肯定不比他这个儿子低。
这一点,从那天他看到朱允炆手中紧握的拨浪鼓时,眼中无边无际的悲伤就看得出来。至少,曾经,他是真心疼爱这个侄子。
如果朱元璋没有将皇位传给仁柔的朱允炆,如果朱棣没有强大道让他觉得自己的皇位受到威胁,如果朱允炆没有轻信黄子澄的话决意削藩,如果他削藩的方式稍微温和一些,不要逼得他的叔叔们走投无路……也许所有的所有都可以改变。
可如果只是如果,时间不会倒退,历史不会重来。既定的轨道,历史的车轮,沉重坚决得无论任何力量都无法让其改变。
其实他知道朱允炆没有死,先不说历史上是不是有关于朱允炆出逃的传说,他只说现实。
朱棣命人将朱允炆和马皇后的尸体抬到武英殿安置之后,他有偷偷的进去乾清宫看过。原本他也不抱什么希望,因为听朱棣的意思,他多年前送给他的拨浪鼓对朱允炆来说意义一定十分重要,所以他才会到死都握着不放。而朱棣,也是因为那只拨浪鼓,才确定那就是朱允炆无疑。但他却在一片废墟中看到了那个奇特的木匣子。
因为匣子被压在倒塌的墙体和桌椅之下,所以并没有烧着。乾清宫是朱允炆和马皇后的寝宫,这样的木匣子就算被进来清理废墟的兵士看到,估计也只会以为它是宫中很普通的一个盛放物品的盒子或者摆设,所以不会特别注意。
但朱高炽不一样,这个盒子跟在他身边三年了,他根本不用细看就知道是他交给潘安让他带回来那个。而此刻,里面是空的,那就说明匣子被人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也被人带走了。
当初张真人将匣子交给他的时候,跟他说过,匣子里的东西在关键的时候能救朱允炆的命,所以他让他承诺一定亲手交到他手里。
虽然他没有机会亲手交给他,但他相信潘安一定会把东西完好无损的交给朱允炆,他更相信潘安有办法将朱允炆安全带出去。
这种信任完全没有理由,但他就是相信。
虽然被烧焦的尸体穿着朱允炆的衣服,拿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