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有人红烛帐暖,被翻红浪;有人忧思难解,彻夜未眠;还有人在熬夜看卷宗。
押送入京的官船路过乱石矶,但见峰峦如翠屏,江心秋月白,有渔舟数点,孤灯遥映。
忽听得有人惊惶失措大声疾呼:“丽儿——”
官船上还未入睡的龙虎营的军士皆趴在船舷边上瞧热闹,远远看去有人在河里扑腾,互相猜测:“听名字是个小娘子落水了?”
远处几条渔船划的飞快,往出事地点赶了过去,只听得船上的老妪不住喊着“丽儿丽儿”,随着官船近前,但见赶过去的渔船之上的汉子们竟然不曾去救人,而是在水中将那名“丽儿”围在中间看着小娘子扑腾,浮在水中说荤话。
“丽儿,你要是答应了今晚陪哥哥睡一觉,哥哥便救你……”
“丽儿,你别答应他,答应我可好?”
渔船上的老妪头发花白,急的团团转:“陈二,牛四……你们几个坏痞子做什么?”抬头见到官船驶近,悲怆的声音在江心回荡:“官爷,救命啊!”
龙虎营的人久在京中,恶少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见过,但水上的事情倒新鲜,那少女在水中扑腾的有些可怜,时而浮起时而沉下,眼见得沉得深了其中一名汉子便将她托举起来一点,她衣衫单薄又泡在水中,小脸煞白,被托举起来的瞬间能窥得见曲线动人。
龙虎营便有人不忿,欲下河救人,被船工阻拦:“军爷,还是先看看再说?”
渔舟之上的老妪悲切急促:“丽儿——官爷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吧!”她跪在船头竟向着官船磕起头来。
“你这汉子阻拦我等做甚?”龙虎营有人不耐,吊了绳索下去救人,而江中那些渔家汉子见官兵下来,一哄而散,却在江水中不住起哄嚷嚷。
“丽儿不想陪哥哥,这是瞧上官爷了?”
“这满船的官爷,可够你受的……”
“……”
嘴里不干不净瞎闹起哄,引得官船之上的军士们怒目而视。
吊下去救人的军士刚近丽儿身边,刚刚揽住少女的腰身,但见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雪亮的小刀,竟一刀扎向救她的军士。
军士毫无防备之下竟教她得逞,不由松开了双手,而她竟如一尾灵活的小鱼跃出水面,小脸之上满是得意,飞快游向老妪的渔船。
那些哄散开来的汉子们大笑:“得手了,大家一起上吧。”竟向着官船船舷扔飞爪上去,试图爬上船去。
船工面色大变:“坏了,遇上飞龙帮了!”
“飞龙帮?”领兵的龙虎营校尉孙川惊讶道:“这是什么东西?”
船工已经吓的面色煞白,抖抖索索说:“飞龙帮是江南水道上一个来去无踪的帮派,他们专在河道发财但官兵剿匪好多次都找不到他们的老巢,有人说他们会飞天遁地之术,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他们也不是小水匪,每年只挑特别有钱的劫个两三次就不再出来了,没想到今日碰上了。”
随着船工的话,远处芦苇荡里驶出鱼贯出现许多船只,而官船之上有船工从下面舱房慌慌张张跑上来,惊呼:“不好了,船舱漏水了……”
那些船上的汉子远远听到船工的话不由哈哈大笑:“可不是要漏水吗?咱们埋伏在水里的兄弟都不知道凿多久了,早就该漏啦……”奋力划船靠了过来,江心之上一时密密麻麻铺排开来,全是大小不一的船只,牢牢将两艘押送金银财宝的官船围在了当间。
舱内的水越来越多,奔走的船工原本还在填舱底的洞,但后来等水淹到小腿膝盖之后终于放弃了——他们在上面填,下面有人跟地鼠似的在舱底到处打洞,水涌进来的速度特别快,根本来不及再做无谓的挣扎。
龙虎营的军士们至少有一大半都是旱鸭子,一直在京中驻守,遇上南方的水匪当真束手无策,真正会水的不多又分散在两条船上,防卫力量薄弱,随着舱身渐渐下沉,终于还是教那些水匪们登上了官船。
孙川持刀站在船头,与爬上来的水匪纠缠,眼见得许多不会水的龙虎营兄弟们被水匪拖入河道之中,丢了性命。他也知大势已去,终于借着缠斗的机会跳下河去。
他家门前有一条河,从小在水里泡大的,水性倒也不错,后来为着光宗耀祖才入京寻门路,最后进了龙虎营当兵,一路爬了上来。借着夜色的掩护,他潜在河水之中随着水流的方向被冲向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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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府的早晨,街市间卖早点的摊贩们已经做了一轮生意,许多店铺都已经开了张,码头上船只来来往往,货运繁忙。
有一对老夫妇从客船上下来,老丈头发花白面色愁苦,而老妇神情恍惚呆滞,时不时小声嘀咕一句:“大成……”或者跟惊醒似的环顾左右,揪着老丈问:“莺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