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校长已经给欧耀庭先生再次发去邀请函,请这个财神爷到南昌来看看,并与江浙的工商界朋友们多做交流。我估计他会来,一是广东各政治派别如今闹得很凶,这两个月来广州已经出现了数十次万人示威游行和工人大罢工,欧先生的生意恐怕没法做了,哪怕他的商品再好也没办法卖出去。第二个原因呢,就是你终于把自己的产业发展定在南昌,欧先生视你如自己的子侄,一直都与你通信频繁,关系密切,他不帮你帮谁?何况他的南洋工厂生产出来的药品、鞋类如今在上海和南京市场销路日涨供不应求,就连武汉三镇和南昌城里的几大商行都经销他的货物,他也要在上海、南京和南昌设置几个分支机构。”
安毅点点头:“前几天欧先生让我团去广州接装备的几个人带来信函,信中提到将要来南昌考察的事情,也说广州如今风潮不止,生意难做,他已经再次举家迁往香港,并打算卖掉名下的十几个商行,只留下老字号泰昌,把精力集中到香港和南洋方面。
一直以来,欧先生和静老(张静江)、上海的虞洽卿先生等人都有生意往来,也有在上海和南京等地投资实业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广东的局势会变得这么快。我们的舒服日子接下去恐怕也不好过了,宋部长好不容易实行税政改革初见成效,每个月都能拿出四百多万元支持我北伐各军作战,如今广东突然变成这样,实在令人费解,国民政府再不作为,恐怕连北伐将士的军饷都付不起了。”
说道这里,安毅长长地叹息一声,对未来局势的发展忧心忡忡。
“别说你不解,我们很多人都不解,如今就连广东国民政府都收不上税了,留在广州的政府各部官员已经陆续到达武汉和南昌,准备召开中央党政联席会议,商讨解决这一系列出现的问题,其中就包括广东问题、唐生智霸占两湖地区自行收税和支配问题、如何发展占领区经济振兴工商业问题等等,否则去哪儿找钱打仗?又谈什么北伐?
所以啊,我和俞老总、校长以及总司令部的许多官长,都支持你的发展南昌经济,振兴民族工业的思路,总部的各位官长看了你上呈校长的‘南昌及周边经济区工商业发展之我见’的报告后都赞不绝口,夸奖说你安毅能文能武善于把握商机,不少人都想与你合作呢。”蒋鼎文举起杯与安毅轻轻一碰。
安毅仰头喝下一口,放下酒杯,看到顾老二帮自己拿来一份自助餐微微点了点头,转向蒋鼎文低声问道:“大哥,校长怎么还未出场致辞?”
蒋鼎文苦笑道:“还不是为了第二军第三军的糊涂劫案,估计此刻仍在总司令部为他们双方调解。这事出得可真不是时候,弄不好会让整个北伐计划受阻,为了放弃分歧一致北伐,校长已经对北伐各军做出巨大让步,从上海借到五百万无息贷款全力启动北伐战事,由何应钦长官率领东路军,校长亲自率领中路军,唐生智长官率领西路军齐头并进,计划早已制定完毕,军事调动也在进行之中,突然出了这么一个惊天大劫案,怎么不让人心烦意乱?搞不好第二军、第三军真的不愿入浙作战了。”
“小弟也听说了这个案子,就连大街上也传得沸沸扬扬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为呢?”安毅满脸的疑惑。
蒋鼎文摇了摇头:“此案绝不是一般的毛贼能干的,做得天衣无缝,几乎无迹可寻,为此校长召集咱们一帮将帅分析讨论,最后也没个结果,大多倾向于内外勾结所致,否则时机不可能看得这么准、动作这么快,当然也不能排除真的是第三军里面的某个人干的,总司令部只得暗中通知武汉、广州、上海、南京等方方面面多加注意,看看是否能从可能出现的赃物中取得突破。
你不知道,那批赃物里面有不少是国之至宝,几万两黄金珠宝我就不用说了,单是那对东汉的玉璧和四件战国时期的极品青铜器,至少就价值四百万大洋,想想我都佩服那帮劫匪,下手竟然如此地精准快捷,干净利落,着实厉害啊!”
安毅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神经大条的顾老二悠闲地放下刀叉享受美酒。安毅估计蒋校长一时不会出场,吃下点东西便向蒋鼎文提出告辞:
“上午在师部的准备会议上,小弟接到随时率团开赴上饶的命令,为师部选择和构筑营地,并担负起全师到达前的驻地警备任务,师属工兵营一起出发,小弟得抓紧这两天时间关照一下自己的老南昌苎麻纺织厂的施工情况,和几个股东开个会落实一下各自的职责,所以现在就得离开。
在此我恳请大哥在南昌期间多照应一下小弟的产业,并尽快选择好咱们‘南昌江南食品制造公司’的厂址,尽可能多圈一两百亩地皮进去,为其他投资实业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否则欧先生过来看到咱们毫无准备的样子会不高兴的,这些都得仰仗大哥了。”
蒋鼎文点点头:“你就放心吧,我和俞总一直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前天孔祥熙先生悄悄从上海到南昌来,想在庐山南面的星子县城或者修水地界建个火力发电厂,为周边的几个县供应电力,校长原则上答应他了,并把咱们和欧先生即将开始的实业投资合作计划告诉了孔先生,还把你的那份报告拿出来让孔先生指正。
孔先生看完后非常惊讶,连声赞叹,在晚宴上向我打听你的情况,结果他和欧耀庭先生一样,说你这样的人才放在军队里太可惜了。
校长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也不说话,孔先生看出了其中奥妙,就没有再提别的,转而夸奖你的眼光,对你计划中的几个项目非常看好,看样子说不定到时候他也会入一股,所以这事容不得我们几个做大哥的不认真对待。”
这下安毅终于彻底放心了,暗中委托蒋鼎文帮自己在状元桥附近再买下块地皮,打算建一个休闲聚会的场所,随后和顾老二悄悄离开午宴大厅,径直回到老南昌驻地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工作。
第三日凌晨四点,下了大半夜的雪花终于停止,安毅的独立团总部完全撤离老南昌县城,各部人马静悄悄向东开拔。
天亮时,打开家门的老南昌民众无意中发现县衙门口的三面大旗已经消失,紧闭的衙门正上方挂着一条大红横幅,上书“人民的恩情铭记在心”,落款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独立团。
人们这才知道这支军纪严明,为老城修桥铺路、默默奉献的子弟兵已经离开了,知道这支尊老爱幼、发起福利院建设项目的革命队伍悄悄开拔了,随即大声惊呼,奔走相告。
老南昌商会和各界民众提前准备好的大批礼物这下全都没有了赠送对象,一个个妇孺乡老陆续赶到县衙门口,望着衙门上方的大红横幅,声声叹息,悄悄抹泪。
第一八一章 二等兵沈凤道
第一八一章二等兵沈凤道
晨光下,弯曲路面上的积雪已被众多的军鞋和马蹄踩出一条深褐色的泥泞延伸线,六匹强壮的挽马拖拽的七五火炮车轮压得积雪发出“叽叽喳喳”的响声,人和马的口腔中呼出的团团雾气,瞬间即被寒冷的空气冷却销蚀。
三千余人马的安毅独立团正在默默向东前行,官兵们身上臃肿的灰色棉衣棉裤军装与北伐军各部队一样,头顶上仍然是那顶好看不好用的大盖帽,唯一与其他部队有所区别的是,官兵们脖子和脑袋被一块块深色厚绒布紧紧包裹,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对黑亮的眼睛。
这块简简单单三尺长宽的方形绒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