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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故今年之大庆祝,理宜展缓……现在国立八校,以经费无着,事将关门;本校虽赖教职同人,困苦维持,而来日大艰,正自难言。故不特无举大庆祝之经济能力,实亦无庆祝之可言。”

作为代校长,值此全校同乐、皆大欢喜之时,不得不给学生泼冷水,实在是校长脸上无光之事。蒋梦麟处境之困窘,可想而知。

1923年北大开学典礼,蒋梦麟讲话说:“学校在这种政治和经济的关系之下,竟能如期开学,是同人精神奋斗的结果。至于物质方面,可说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政府里积欠了我们8个月的经费,计有50余万,此外学校里还垫出了17万余。两项共计70余万,差不多一年的经费没有了,所以去年开学时我们说过要建筑大会堂和图书馆的计划都成了泡影。同人数月来终日奔走经费的事,忙得不得了,几乎天天在街上跑。”因为经费有限,招生人数大大削减,1923年报考北大的近3000人,最后只招了160余人。外界对北大也有各种责难。有人竟谣传要放火点了北大第一院,为防备起见,蒋梦麟决定把行政各机关移到易于防范的第二院去。

1923年11月蒋梦麟给胡适写信说:“我现在忙得‘不亦乐乎’,有几分厌倦。教育部无人负责,他校大都不死不活。京师教育事务,我首当其冲,简直是大学校长而兼教育总长。我现在买了一架汽车,天天在街上跑,真是和gasoline(汽车)有仇。”

万般无奈情况下,蒋梦麟也没有当逃兵,而是想方设法维持,“至少也要维持北大的生命,决不让它中断。”

其实这一决心在蒋梦麟1919初入北大时就已下定了的。他在给友人的信中说:“我21日(按:指1919年7月21日)到北京以来,吃了不少的苦,好像以一个人投在蛛网里面,动一动就有蛛子从那屋角里跳出来咬你。唉!若无破釜沉舟的决心,早被吓退了。人人说市中有虎,我说我任虎吞了我就罢了;没有吞我以前,我不妨做些人应该做的事。”后来他给胡适的信中也发出类似的感叹,“蔡先生致评议会函,又属我代理校长。半年的欠款,六百的饥饿的教职员,三千惹祸的学生,交到我手里,叫我怎么办!我昨晚一夜睡不着觉……到了这时候,我已失去自由,只好被人宰割罢了。”

蒋梦麟之所以能献身北大,其中原因很多,如他是搞教育出身的、北大诸多朋友的关系、蔡元培的厚爱等,而更为关键的恐怕是北大校风传统与他的教育思想契合。他热爱北大,热爱北大的青年,愿意为他们奋斗,同时实现他教育救国的理想。初到北大,他对朋友说:“(北大)教职员方面,精神一致,都天天兴高采烈地做事……学生方面更不必说了,这班青年,个个是很可爱的。并不是说空话,我实在爱他们。他们对我说,此后他们要一心尽瘁学术,定要把这个北大变成中国文化最高中心;这般青年的眼光,是很远的。我有一句话,要给在上海的诸位先生讲,北大学生是全体一个精神的,并没有分迎甲迎乙的派别。”热爱北大学子之心,溢于言表。正因为爱北大之深,发展北大之切,所以要和干涉、破坏教育的北洋政府斗争。在罢免彭允彝、五卅学潮、三?一八惨案中,蒋梦麟均代表北大出面周旋应对,最后上了北洋政府的黑名单,不得不躲藏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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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学问不及办事高明的“北大功狗”

20世纪30年代,蒋梦麟任北大校长后,勉力将代校长时期和任总务长时期的发展学校愿望逐渐落实。抗战初期,他为长沙临大和西南联大奔走,不以为苦。西南联大在昆明安定后,蒋为常委之一,虽不常在昆明,为联大及北大之事思虑,实未尝稍歇。在联大这种三校合办情况下,蒋自认与实现其教育理想有距离,因而也有苦闷。他1943年写信对胡适说:“联大苦撑五载,一切缘轨而行,吾辈自觉不满,而国中青年仍视为学府北辰,盛名之下,难副其实。图书缺乏,生活困苦(物价较战前涨百倍以上),在此情形之下,其退步非人力所可阻止。弟则欲求联大之成功,故不惜牺牲一切,但精神上之不痛快总觉难免,有时不免痛责兄与雪艇(即王世杰)、孟真(即傅斯年)之创联大之议。数月前在渝,孟真责我不管联大大事。我说:‘不管者管也,我发恨时很想把你们三人,一人一棍打死。’”

蒋对联大现状不满,是特殊情形下的思想,因为他认为教育需要好的环境。他曾说过:“教训青年的地方,是在山林花草、鸟鸣虫嘶的天然景内,不在臭虫跳蚤的囹圄内。”所以他把北大的发展寄托于抗战的胜利,并老早地在1942年就酝酿战后北大的办学方针。1943年1月在给胡适的信中,他和盘托出了将来北大办学的设想。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方针:以北大之向来一贯政策,并蔡先生治学立身之精神为基础,战后在北平创立一文史与自然科学之中心,以社会科学与应用科学附之,而尤以文史为中心之中心;

二、外国文:凡学生无论习何科,必通一外国语,而习国文者尤所必备……

三、群性、个性均加以适当之训练;

四、学科程度当加以严格之训练,以期一般程度之提高,不及格者饬令留级或退学;

五、请美国大学在北大设讲座,并准派学生数人留学美国大学,而给以奖学金(Scholarship)……

从这个既继承北大固有历史,又企图补北大以前之失的设想,可见蒋对北大发展,见地之深远,心情之迫切。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后来的某些人对蒋梦麟的评价很是苛刻,对于他请回胡适、制定北大规章、与国民政府的关系、与中华教育基金会的合作、反对学生运动等,多有指责,认为他抛弃了蔡元培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执行了国民党的教育方针,压制学生爱国运动,是个圆滑的政客,口头标榜民主而实际在北大推行专制统治等。如果我们抛开有色眼镜,平心而论,这样的评价实在有失偏颇。首先的问题是,在那个时代要不要教育?回答当然是要。既然是要,便不能脱离当时的社会实际去奢谈教育。蒋梦麟与蔡元培同样热爱北京大学,他曾说过“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北大建成为全国最高学术中心”。他还在北大31周年纪念时题词写道:“你是青年的慈母,我祝你永远健康生存。”他不是一个政客,因为他没有像后来的刘哲之流一样把北大作为做官的资本去瞎折腾,他只不过在处理教育与政治关系的合作与不合作两种选择中,采取了与蔡元培的不合作主义相反的态度。对于北大来说,合作也许更利于它的存在。而且蒋梦麟至少还没有把北大变成培养国民党党棍的工具,这就够了。对于学生运动,从蔡元培要求学生“读书不忘救国,救国不忘读书”的观点看来,在那个时代,救国对学生和校长都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如果我们承认在救国问题上革命家和教育家的责任有不同,如果我们承认在革命没有胜利之前还要培养一些科学文化人才,那么,在校言校,在教育言教育,有时分析问题还不能不如此。至于利用中华教育基金会的“庚子赔款”,我们就把他当作与张伯苓接受军阀捐款办教育一样,“鲜花也要臭大粪浇啊!”

让我们再来看看蒋梦麟的另一面。

日常生活中的蒋梦麟,十分风趣幽默,就是在极艰苦的时候他也会时常谈笑风生。初到北大时因为与陈独秀气味极相投,他常对陈说:“我们两个人,有一个相同的习惯,在参加筵席宴会的时候,一坐下来,我们总爱把冷盘或第一、二道菜尽量地吃,等到好菜来时,我们吃饱了,所以大家说笑话,称我们这两个急性子‘同病相怜’。”

蒋梦麟是秀才,陈独秀也是秀才。清朝时秀才有两种,一种是考八股时进的秀才,称为八股秀才,后来八股废掉了,改考策论,这一种便称为策论秀才。这种秀才已经有几分洋气了,没有八股秀才值钱。有一次陈独秀问蒋梦麟:“唉!你这个秀才是什么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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