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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2页)

“喝茶吧。”  他却代她改变主意,向凯文用英文说道:“  把我的荼具和茶罐准备好,我们喝茶。  ”叫凯文的金发男人明显的和她一样摸不著头脑,不知道他走开的短短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依令走开了。“我生气,”像中间不曾被打断般,关老板继续说道:“是的,是因为你闯了进来。那不是你的错,可是假如你进来的时候我正好不在,或我在裹面,没有看见你,先看见你的是,嗯,像你说的,我的杀手,你现在不会站在这,为那个打字失误的人仗义执言了,唐小姐。”

“你的人会对我如何?就地枪决?这裹还是个法治的国家吧。”

他没理会她的讽刺。“  你会被带到警察局。只要『偷窃』一项罪名,唐小姐,你的学业及一切都毁了。  ”

“我皮包里的通知函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和无辜。”  才说完,她已自他的表情悟到自己多么天真。“你的人会在给我戴上任何莫须有罪名之前,先把它拿走,销毁。”

“他们负有保护我的责任。”他站起来,结束这段谈话。“  请到后面用荼吧,唐小姐,算是向刚才让你受惊吓表示点歉意。”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些有钱有势的人简直岂有此理。

“不敢当。”她冷冷回他。“是我擅闯了贵宝殿,该道歉的是我。不过我一开始就说过对不起了。可惜我无法知道打我这封通知函的人是谁,我欠这个人更深的歉意。话说回来,不再在『关氏』上班,或者是这人的福气也说不定。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拜见过关大帝。我很珍惜我这微不足道的卑微小命,幸会。”  她转身就走,他没叫住她,也没出声说一句话。到了门边,琬蝶气犹未平,扭头丢下另一句话。“很遗憾你也是中国人。”

影片放完了,室内余下放映机空转的沙沙声,他沉在高背椅里,仍笔直盯著前方的白色布幕。事实上,他闭著眼睛都能比放映机更清晰地重复胶片内容。他已经看了千百遍,看不厌也看不倦。越看他越沉溺在痛苦的挣扎中。

唐琬蝶的生活很单纯。她花很多时间在图书馆,做研究,看书,搜集资料。她是个相当优秀的学生。也很活跃。她曾在校庆晚会舞台剧中扮演马克白的情人,当晚现场观众席中有记者,第二天报上就登了一篇盛赞她演技的短评。有电影导演找过她,她谢绝了对方的邀请,专心念她的书。她曾是辩论社主辩人,在英文诗歌朗诵比赛裹连连拔头筹。她的一篇“爱伦坡诗论”引起许多文学界知名人士的注目。她在耶鲁的第二年有个男朋友,是高她一届的诗论社高材生,一名英俊的金发青年。交往一年后,这段恋情无疾而终,从此她身边未再出现护花使者。发生了什么事?那小子负了她?伤了她的心?她很年轻,充满自信和活力。她很漂亮,尤其那对闪著智慧光芒的明眸。漂亮,聪慧,反应灵敏,而且善良,充满勇气和胆识。

那天,换了任何其他女孩、女人,早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却大声为一个她不认识,且因为犯了错误几乎置她于险境的人求情。他对她说那些话,并非恫喝。凯文或马丁任何之一先发现她,她就完了。在他知觉之前,唐琬蝶已进入了他的生命。自那天见到她,她走之后,她的倩影,她生气的样子,她最后倨傲的姿态,日日在他脑海萦迥,夜夜入他的梦中。那些梦有些旖旎醉人,有些……几乎是诡异的。他梦见自己变成了唐琬蝶,一个男人渴望,女人羡慕、嫉妒却又忍不住的拿她当偶像崇拜、模仿的女人。在他梦裹,唐琬蝶──或他化成她的化身──一面是个高雅、可望不可及的形像,另一面则奔放而赤裸裸地泄出旁人看不见的热情。他梦中的唐琬蝶,和他自己,如一道激狂的热流,燃烧的烈焰。当他午夜梦回,汗浸湿了枕头和床单,他呼吸喘急地躺著,像躺在尚未苏醒的欲望洪流中,全身涨满无法满足的痛楚。

他要唐琬蝶。他从未如此渴切地要一个人,或任何东西。他的生命赋予他所有大部分人想望不及的权利,及任何可用金钱买到的一切,除了心灵的需要和肉体的欲望。需要和欲望。他不被允许拥有这两种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因为他是关辂。关辂拥有所有人们想要的隐私,但他毫无隐私权。在丝密不露的保护下,对他而言,关辂不是一具活著的生命,只是个活著的名字。而这一次,他要唐琬蝶的那份迫切,使他生出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

她是他想望、渴望拥有的一切。他必须再见到她,他需要接近她,摸触到她,感觉她,从而感觉自己的存在。就这一次,他要做一件他要做的事,为他自己,就只为他自己。他知道他将要冒的是什么险,他知道他父亲若发现将会多么震怒。但是,啊!这份冲动太诱人了。二十三年来,他首次感觉自己不只是具会呼吸的机器。他甚至可以开始听到生命在他血液裹流窜。

他不再犹豫,不再理会被训练得彷佛和他是连体婴的自制,伸出手,他按了左侧桌角一个黑色按钮。门几乎立刻就开了,把一道亮光放进阴暗的室内,凯文站在门边。

“少爷?”  这声恭谨、机械的称呼,提醒了他时刻不可或忘的身份。他盯住前方的布幕,不去想他是谁,只想著唐琬蝶。“我要见她。”他简短地说。

“要我去带她来?”

“我要去见她。”他站起身。“我要去看她。”

凯文犹豫著。“少爷,这……不大好吧?万一……”

“现在,我现在就要去。”他坚决地走过护卫身前,朝他的卧室走去。“  我换好衣服就去。”

“啪”的一声,琬蝶手上的笔甩了出去,打在墙上,跌在墙角。又“啪”的一声,她合上书本。椅子脚刮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她烦躁地站起来,离开书桌。她看不下书,定不下心写她的论文,一整个星期,她像只毛毛躁躁的猴子,和她原本心清自在、井然有序的个性完全不符。这一个礼拜,她会莫名其妙地想发脾气,莫名其妙的发呆。一本书看了半天还在同一页,甚至同一行。她会半夜里莫名其妙醒过来,心烦意乱地把自己挣扎得累得半死,才好不容易睡回去。她是习惯早起出去晨跑,然后到图书馆看几小时书,规律地做好她该做的功课的人。现在她老是昏昏沉沉睡到近午才起床。她的生活作息乱了,作业进度也落后了一截。不,这一切一点也不莫名其妙……都是那个自大、傲慢、自以为是的关大老板造成的。他很年轻,对一个“关氏”这么赫赫有名的大公司而言,他竟是老板,未免年轻得教人难以置信。不过,不管他是年少得志,或年轻有为,都不表示他可以有权利忽视别人的尊严。他不止是忽视,他根本是漠视。她老想著他,当然不是为这么个仗势欺人的自大狂而心神不宁,琬蝶告诉自己。她实在是气不过。“你不仅长了张罪恶的脸孔,”她对著脑子裹那张她念念不忘的俊美脸孔大声评道,“你的心也相得益彰!”

“  Echo?  ”她室友在她房外敲门喊道:“  你没事吧?”

她赶紧伸手捂一下嘴,然后清清喉咙。“没事,Carol,我在……念书。”  “念书怎么念得像跟谁吵架似的?  ”  “  呃,我……太大声了,对不起,我没事。”

“你呀,你要没事,这会儿可有事了。”

琬蝶纳闷地去开了门。“什么事啊,Carol?”

Carol一脸诡笑。“我哪知道?不过我想你的心药来了。”  琬蝶一头雾水。“心药?什么心药?”

“  治你的心病的呀,整个星期神经兮兮,魂不守舍的,我就知道八成有个人在那。”“在哪?”她还以为没人注意到,一下子给说明徵兆,她不禁脸红上了耳根,可还是听不懂Carol的谜语……“什么人呀?  ”“  你心系那个人呀。”  Carol食指戳戳她心口。“  快出去吧,人家在客厅裹等著呢。”“谁啊?”琬蝶越发的胡涂了。

“待会你还能继续装佯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Carol瞄一眼她的宽大旧运动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换身衣服吧?人家那么体面,你好歹也称头点吧?”  听到这,琬蝶心头一震。“会是……会是他吗?”  她脚步已移出房门,朝走道那头的客厅走去。“  喂,你真要这么不修边幅的就出去啊?太难看了吧?”  Carol在她后面喊。琬蝶没听见。当她走进客厅,除了猛地跳上来堵住喉咙的心跳,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她也什么都看不见,除了听到脚步声,自窗前优雅地转过身的高佻男人。他露出一口友善的洁白牙齿。“你好,唐小姐。”

“你……你……真的是你。怎么会是你呢?”  既惊讶又错愕,琬蝶结结巴巴起来。“来的很冒昧。  ”他来到她面前,捧上一大束鲜花。“希望你不会见怪。”“  谢谢。”她喃喃接过花束。花香四溢,扰得她的头更昏。“你怎么来的?”  “  坐车。”他的目光深邃,声音柔和,语调轻快。“  从纽约到康乃狄克要是走路,恐怕太远了点。”琬蝶晃晃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我不是误闯进来的。  ”

她终于看见他眼底的笑意和歉意。他亲自登门来道歉!

受宠若惊之余,琬蝶幽他一默。“放心,我这没有杀手或恶犬。说到这个,你的杀手保镖呢?  ”  他眼睛飘向她后面,琬蝶转头,她的室友站在走廊边,碧绿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该死,琬蝶暗骂自己。她把Carol忘了,也忘了她听得懂中文。

“  唔,对不起。”  她连忙用英文介绍。“这是我的室友,Carol。这位是关先生。”“  很高兴见到你,Carol小姐。”关辂伸出手。

“  哦,叫我Carol就好。”  Carol的表情好像她握著的是只金手掌。“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关先生。你的英文几乎和Echo的一样好。”  这算什么恭维?琬蝶瞪著眼,看Carol握住他不放,过于热诚的手。

“  谢谢。也谢谢你开门让我进来。”关辂说,眼睛看著琬蝶。

“  哦,不客气。”Carol终于放开了他,用眼神向琬蝶示意:你要不要这个大师哥,快拿定主意。“你来有事吗,关先生?”琬蝶不理她,问关辂。

“如果你有空,能不能请你,唔,到什么地方坐坐?”他问得礼貌,但渴望在他声音和表情裹一露无遗。“这……”琬蝶犹豫,她相当肯定,他的保镖就在外面。

“如果她没空,我很闲。”  Carol说,对琬蝶扮个鬼脸。

“  出去再说吧。”琬蝶说完,立刻后悔自己急切的语气,可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天哪,Echo,”Carol扯扯她,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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