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淼淼随意撇去的一眼没有看错,靠在赏亭后的人影,的确就是陈昂。
陈昂选的这处十分地方很是偏僻,临着宫墙,面前是从太湖运来的嶙峋怪石,若非姜皇后所在的鹿台正好对着怪石的一处空隙,苏淼淼都不一定能看得见。
她原本只是为了躲箫予衡随意寻的借口,但既然当真看见了人,想了想,便也干脆叫了一声,顺口问道:“你前日是怎么回事?救个人能废多少功夫?磨磨蹭蹭,姐姐都落水了,半晌你连个人影都没见。”
苏淼淼在明镜湖岸上带走姐姐时,还特意给陈府人留了话,原本想着陈昂若是手脚快些,说不得半路就能骑马追上来,谁知道她们都到家了,也没听着这小子一句消息。
陈昂叫她吓了一跳:“你当我想,那老头简直是个寻替死的水鬼,在水里硬是扒着我不放,就差把我一道溺死,好容易打晕了拖上来,人也快没了气,那儿子又非说是我草菅人命,在水里将人打死了,非要缠着不许我走,谁能知道卿卿也出了这样的事。”
说到这儿,陈昂也是满面怒色:“这刁民!早知如此,小爷瞎了眼也不下去救人!”
苏淼淼听着,也觉这着实是一场无妄之灾,跟着摇了摇头。
陈昂又问:“你姐姐呢?她身子弱,落水可要不要紧?我昨日送了一枚好参去,也不知她有没有用。”
苏淼淼:“怎的?你脱身之后,没有来亲眼瞧一瞧不成?”
她与姐姐不欢而散之后,心中赌气,不再留意祈安院,倒真不知道陈昂有没有再上门。
陈昂恹恹的:“自是去了,卿卿说她身子不便,不肯见。”
苏卿卿这话也有她的道理,陈昂顶着一层长公主的关系,平日里在府里,两人当亲戚相见闲话几句就罢了,可落水之后身子不适,说不得还躺在闺房床榻中,衣衫不整,容颜憔悴,这种情形下再见外男,就难免太过亲近了些。
不过姐姐的性子,当真与她不一样,若是她生病时,遇上心上人特意来探望,欢喜还来不及,肯定不会估计这些劳什子的礼法讲究,将衡哥哥拒之……
苏淼淼一句话还没想罢,才忽的意识到自己竟然又想到了箫予衡,甚至连目光都无意识的又望向了对方所在的鹿台!
这发现让她忽的一惊,针刺一般的转过了身,还嫌不够,又咬着牙朝后退了几步,直到自个视线都被嶙峋的怪石挡住,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打断,等她再回过神时,便只听见陈昂最后一句懊恼的抱怨:“我都疑心自个简直是犯了太岁,诸事不顺!”
苏淼淼还有些怔怔:“嗯,什么?”
“想什么呢?话都听不见。”
陈昂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还是又说了一遍:“我方说,卿卿一向喜欢阎大家的遗作,我前阵子刚得了消息,有人要出寒梅图,千叮咛万嘱咐叫店家务必给我留着,今日还一早去问了,原本想着拿到了手正好送给卿卿与她道歉,偏偏那店家说只差一步已人买了去,你说说,这是不是诸事不顺?”
阎大家的名气,苏淼淼还当真知道,书画双绝,只是性子孤拐,临终一股脑将自个几箱子的字画都烧了个干净,剩下流传出去的,便被商贾觉着奇货可居,蓄意压货提价,原本不算很稀缺的东西,反而炒得一字难求起来。
苏驸马便对这位大家十分尊崇,书房里有一副私藏的阎大家真迹,苏淼淼钻研书画时观赏过,的确是铁画银钩,丹青妙手。
不过她对书画一道原本也不算十分喜欢,只是看过就罢,倒没想到姐姐的喜好,也与父亲这般如出一辙。
苏淼淼闻言,可惜之外也难免疑惑:“岂有这样的道理,你都提早定下了,那店家怎的还能给了旁人?”
历来做生意的商贾,才最是知道眉眼高低的,陈昂是国公府上的小少爷,这样的门第在京中都已是数一数二了,怎的还能被旁人抢了去?
陈昂叹一口气:“也怪我,卿卿不愿声张,我定画时便只留了重金,也没露家里名声,想来是哪家的勋贵宗亲得了消息,那店家连名字都不敢露,只是求饶告罪,倒叫我都不好意思多难为他。”
“今日是急着进宫,没工夫耽搁,等会儿出宫再去一趟,问清到底是哪家,在瞧瞧能否割爱罢了。”
苏淼淼却忍不住:“你都说了定是宗亲勋贵,阎大家的真迹不易得,都已到手,哪里是那么容易割爱的?”
她心下甚至隐隐觉着,这或许就是“故事”里所谓的命中注定,明镜湖上,陈昂正要求亲之时,便有人落了水,如今早已看好送姐姐的字画,偏偏被旁人买了去。
就因为故事里的主角是萧予衡与姐姐,所以陈昂每每想与姐姐干什么时,就必然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