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夫人笑道:“我猜想并不十分要紧,只看那王公公的神色就知道了。您才刚不是也说了,皇后娘娘这样的人儿,那自是有皇上的鸿福庇佑的……”话犹未完,却听丫头打起帘子道:“夫人,大少爷回来了。”屋中诸人皆不由一惊,见长孙冲进来,长孙夫人立时说道:“我的儿,外面必是极冷,瞧你这脸上冻的青白。”
长孙冲这才回过神来,行礼给长孙夫人请了安。长孙夫人却笑道:“你必也累了,回房去歇着吧。过会子吃饭,我再打发人去叫你。”
长孙冲应了一声,回到自己屋中,侍女们见他面色不好,只道是回来路上冻着了,忙打发人去取了一壶温了的梅花酒,酒方烫热了,便端进暖阁里去,见长孙冲负手立在窗前,窗下所植红梅正开得极艳,点点沁芳,寒香凛冽,此时入到他的眼里,却是一片愁红颜色。只能悄声劝道:“大少爷,这窗子开着,北风往衣领里钻,再冷不过。”长孙冲只是恍若未闻,只是转过身来,拿起那梅花酒壶来,慢慢向那杯中斟满了,却是一饮而尽。接着又慢慢斟上一杯,这样斟的极慢,饮的却极快,吃了七八杯酒,只觉耳醺脸热。摘下壁上所悬长剑,推开门到得庭中。却拔出长剑,将剑鞘往她那方一扔,她连伸手接住了。只见银光一闪,长孙冲舞剑而起,自仰天长啸:“东君轻薄知何意。尽年年、愁红惨绿,添人憔悴。”吟毕脱手一掷,剑便生生飞插入梅树之下积雪中,剑身兀自轻颤,四下悄无声息,唯天地间雪花漫飞,无声无息的落着,绵绵不绝。
其时风过,长孙冲身上一寒,却禁不住打了个激灵,黯然伫立在风雪之中,雪花不断的落在他衣上肩上,却是无限萧索,直如这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人孤伶伶。
南山卷 172 长孙皇后离世
172 长孙皇后离世
长孙夫人与长孙无忌一起进了宫里见过长孙皇后,到了夜里,雪渐渐的停了,那夜风刮在人脸上,直如刀割一般。李丽质,李泰,李治等几个公主皇子却站在檐下,望着那巍然挺立宫殿发呆,这风雪的夜冻的他们几个孩子不停的哆嗦着,他们还是孩子,又自小锦衣玉食,那里吃过这样的苦,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只能在这里候着。
就在这时候李世民走至殿门前,眼睁睁瞅着他木然一脚踏出去,一侧的从人忙低叫一声:“陛下,门槛!”亏得他这一声,李世民才没有绊在那槛上,他抢上一步扶住李世民的手肘,低声道:“万岁爷,您这是怎么啦?”李世民定了定神,口气倒似是寻常了些,只是淡漠的说道:“朕没事。”目光便只瞧着廊外,廊下所悬的风灯极暗,一侧的从人只依稀瞧见他唇角略略往下一沉,旋即面色如常。
他看了一眼还缩在那里的孩子们,李世民长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他们进去瞧瞧,这些孩子们,居然在母妃病重的时候,还大刺刺的给李丽质过生日,所以李世民大怒,罚着他们在这里站了小半天,但这会子看着他们的小脸冻的通红,心又软了,这必竟都是他与她的孩子们啊。
李世民让孩子们进去以后,自有从人上前为他围好了风兜,他开始慢慢的顺着长长的回廊向他的两仪殿走着,走不多会,大家才觉出不妥来,李世民的步子越走越快,众人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跟着,那冷嗖嗖的夜风直往口鼻中灌,喉咙里像是钝刀子割着似的,剌剌生了刺一般。李德全见李世民径往北去,心下大惊,直连赶上数步,喘着气低声道:“陛下,宫门要下锁了。”
李世民默不作声,可是脚下并未停步,夜色朦胧里也瞧不见脸色,跟着他的几个人皆是跟随在李世民身边多年的人,极少看见李世民这样失色,当下心里七上八下,交换了一个眼色,只得紧紧随着李世民,只是心里都隐隐的感觉到只怕长孙皇后是不行了。
一直穿过花园,径直的向前闯着,内庭宿卫远远瞧见一行几个人,立时大声喝问道:“是谁?宫门下锁,闲杂人等不得走动。”
李世民身后的人忙大声叱道:“大胆,御驾在此。”内庭宿卫这才认出竟然是李世民,直唬得扑腾跪下去行礼,李世民却只淡淡说了两个字:“开门。”内庭宿卫那里还敢说什么,只是慌乱的应了一声,命数人合力,推开沉重的宫门。
众人心里都隐隐猜到了不对劲,可是却也知道,这时候万万不能劝,只得跟着李世民出了宫门,这样大的动静,立时惊动了当值统领,他远远赶过来,见着李世民正步出内宫门,只吓得率着当值侍卫飞奔迎上,老远便呼啦啦全跪下去,那统领硬着头皮磕头道:“小人大胆,请皇上起驾回宫。”
李世民淡淡的道:“朕出来走一走就回去,别大惊小怪的。”那统领只得应了一声,率人簇拥着李世民上了城楼。雪虽停了,那城楼之上北风猛烈,吹得个众人的身上的斗篷扑扑翻飞。
众人都只觉得风吹得寒彻入骨,只打了个哆嗦,李世民目光却只凝望着那漆黑的城墙深处,过了许久,众人伫立在城楼之上,风寒凛冽,直吹得人冻得要麻木了一般。
侍卫们手里皆提着风灯,拱围在他身侧,那淡淡的光亮照着,李世民的脸色平静的极目眺望,寒夜沉沉,九城寥寥的人家灯火,尽收眼底,看着这样民生祥和的样子,李世民微微一笑,看起来倒似泰然自若。
可是,李世民的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突厥扰边,而这时候陪伴了他十几年的长孙皇后,居然要离去了,他一个人迎着风站在那里,回忆起了这么多年的来与长孙皇后一起走过的时光,心里只余了愧,只余了悔,明明她身子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还不是因为这些天来,他为了过去的那点旧事,一直没给过她一点好面子,所以小病变成了大病,才闹到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只是望着那黑夜里的明灯,知道那每盏灯后面都是一个家的温暖,他缓缓闭上眼眸,以前只要有长孙皇后在,他不管在多远,也不管在做什么,总是觉得还有家在那里等着他,可是现在,便是坐拥天下,可是他的家在那里?
北风不停的吹过他的脸上,他却是黯然的立在北风之中,却是无限萧索,直如这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人孤伶伶。
第二天,长孙皇后离世的消息便从宫里传了出来,因为适逢两国大战,这丧事也不好大办了,李世民心里对长孙皇后就更生了几分愧疚,未及几日李世民在心力交憔之下,居然也病倒了,这一下便急坏了众臣,这时候外突厥,内有忧患,皇上怎么可以病倒呢?
太子李承干正在江南征粮未归,虽然知道长孙皇后离世的消息以后,他便立时死赶慢赶的往长安去,但要回来只怕也得是几天后的事情,可是皇上现在就已经病了,众臣商议了一番,便让长孙无忌出面去对皇上。
长孙无忌知道李世民都是心病,他走进李世民的内殿,见他正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一侧的太医正端着药,一脸的苦色,长孙无忌走到面前,赶紧接过药劝道:“陛下要保重自己个啊。”
李世民倒似泰然自若:“朕不是好端端的么?”
长孙无忌有些无奈的看着他,知道他正在执气,也只得劝道:“皇上,现在突厥小儿正在扰边,天上的苍生正在水深火热之间,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李世民听到这句话,不由唇角上扬,倒似笑得十分舒畅,然后淡淡的说道:“不错,这天下全是朕的,朕为什么不保重朕躬?”长孙无忌听他口气中殊无半分喜怒之意,心里只是惶然到了极点,只得将药碗高举过头,又跪下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