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手掌在沈南乔明显的反抗中,怅然地顿在空中。
这些日子,沈南乔都有意避开他。清姨见两人总是如此,心里暗自焦急。沈南乔给许亦打过电话,他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却终于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一声不吭了。夕媛搬了出去,两人虽然都未提过什么,却已算是正式分居。
电影的前期工作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这次的拍摄地点大都定在了西南边境上的一个小镇。南乔跟芳芳商量,决定提前赶往拍摄地点准备。
这就意味着,沈南乔跟穆益谦的一个月协定结束之期,将是她离开之时。
也许,这次离开,她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南乔在厨房里切菜,清姨和莹红在一旁打下手。清姨见沈南乔难得主动提出要做饭,还以为他们已经和好,不再闹别扭了。
连莹红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莫名感到欣喜,见沈南乔切菜的手法极其熟练,笑着道:“一看夫人这刀工,就知道你很会做菜。”
沈南乔握着刀的手一顿,迟迟没有切下去,半响,才淡笑道:“我和他,离婚了。”
至少,她已经签了字。
清姨微一皱眉,莹红虽是惊诧,却也不敢多问。厨房里的气氛又突然冷了下来。
门外的穆益谦已经转身走了出去,单手撑额坐在沙发上,长久地出神。眸子里全然没有任何光亮,黯淡得如同心里那团莫名惆怅的东西。
沈南乔将满满的一桌菜摆上,然后在他对面坐下。穆益谦扯起嘴角,一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嘴里,笑着道:“嗯,不错,好久没有尝到这个味道了。”抬眼看她,“手艺倒是没有退步。”
沈南乔笑道:“你喜欢就好。”
一抹笑僵在嘴边,穆益谦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顿饭吃得安静至极。
沈南乔将碗筷收拾好拿进厨房,一转身的瞬间,穆益谦的眸子已经彻底地黯淡下去。她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股莫名的心悸,一颗心“怦怦”乱跳。她将盘子搁在台子上,手中突然一滑,一撂碗筷噼里啪啦全摔在了地上。她赶紧蹲下,收拾的时候却不小心被碎片一划,殷红的血一滴一滴掉在白色瓷盘上。
穆益谦听到声音赶紧走了过来,见她手上割伤了,忙托着她的手在水龙头下冲水,心急道:“清姨,快拿药箱过来。”
清姨拿了药箱过来,看到这个场面,忙说让他们出去,自己来收拾。
穆益谦坐在沙发上仔细地替她包扎伤口,沈南乔清晰地看见他低头时额迹的发线,白净修长的手指缠绕在自己指间,是那般小心翼翼。
“我要走了。”沈南乔幽幽地开口。
他手上一顿,却没有抬头。几秒后,继续细心地处理伤口,并未说什么。
她又道:“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身边的人依旧未有回答。他将胶带缠住擦了消炎药的棉纱,轻轻一按。然后将药箱收拾好,并未看她,径直走上楼去。
“离婚协议,已经签好了吗?”沈南乔对着他的背影,问道。
许久,穆益谦才转过身来,脸上的疲惫尽显无疑,眼里凄哀的痛楚令人不忍再看。
他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说:“沈南乔,你太残忍了。”
她低头,即使心里也有无尽的不舍和苦痛,却也无法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腕,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沈南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你能不能走出自己的世界来看一看!看一看我们有多少人想给你爱而被你弃如敝屣!你除了一走了之,除了逃避,除了折磨自己和我们外,你还会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懦弱,为什么这么执拗而放不下!为什么就不肯让任何人亲近你的心?你的心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要让你遮蔽得如此彻底!”
沈南乔几乎被他逼出泪来,心里顿时涌起千般委屈:“穆益谦,你凭什么说我?我沈南乔是自私是懦弱,三年前的我可是拿出了全部的心给你,这辈子唯一一次毫无保留的付出,最后得到的结果什么?是被你设计,被你拿来当成报复的筹码,最后,还搭上了我父亲的一条命!我恨你,同时更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竟然还爱着你!恨自己竟然无法去恨你!”
她的眼泪已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这番话在穆益谦心里一字一字地揪着他,看见这么难过的她,他心里一阵生疼:“南乔,你知道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从未将我们的感情当成什么筹码。三年前,你感受到我的真心,也感受到我的挣扎,即使在你回来之后,你也比谁都清楚,我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等你回来。”
是啊,她知道,这些日子,穆益谦所做的一切,包括他的温柔、他的刻薄、他的无奈,都让她无比清楚,他爱着她。然而,她更加知道,自己的心濒临向他妥协的边缘,她在对他的依恋与对父亲愧疚的矛盾中无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