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东西大部分都让王嬷嬷带走了,只留下必要的生活用品。锦绣和紫鹃也没留几件衣裳在这,再给小丫头们几件,就更没几件了,该不够穿了。
凤姐院里,平儿正在和王熙凤说话:“奶奶纵然怨林姑娘,扣下她院里丫头的份例也就罢了,怎么把林姑娘的那份也一并扣了,不管怎么说林姑娘都在老太太眼底下养着,又是和其他姑娘玩在一起的,林姑娘是个伶俐的,短了什么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王熙凤懒懒的倚在榻上,笑道:“就算老太太发现又如何,又不是我的意思,我是遵从太太的吩咐行事罢了,谁能说出我的不是。”
平儿劝道:“话是这么说,可是闹到老太太跟前,奶奶也讨不到好去,何苦呢。”
伸手拿过一杯茶,王熙凤轻吹茶沫,品了一口,道:“放心,以林丫头的性子绝对不会到老太太跟前说什么,她只能闷头吃亏。” 其实人家是不屑去告状。
“况且如今府中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早就成了空壳子,我每天都在为了银子发愁,如今从中能检省出一点儿有什么不好。”她既然敢做,那么就等着,反正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对付它的手段,慢慢来。
就算俭省克扣一个姑娘连丫头的份例能俭省出几两银子,这话说出来也得有人信,那么点钱平时花钱的时候,手指紧一紧就出来了,犯得上这么麻烦。平儿看见王熙凤的样子,知道无论她怎么说王熙凤都听不进去,没奈何从凤姐的房里退了出来,站在廊下招呼一旁的小丫头说:“奶奶一会儿要找我,你就说我去园中大奶奶那去了。”
转身到了尤二姐房里,“姐姐不是说要进园子嘛,我这会儿过去,要不要一起去?”
平儿和尤二姐联袂进了大观园,平儿去了稻香村,尤二姐来到潇湘馆,进屋见到林黛玉就拜了下来,多谢林黛玉在贾母前把她的身份过了明路。
送走了尤二姐,林黛玉站在檐下看着尤二姐单薄的身影出神。虽然挽救了尤二姐被王熙凤算计的事实,可是如今贾琏整日和和贾赦赏他的秋桐腻在一起,把尤二姐抛之脑后,这对于视贾琏为良人,作为终身依靠的尤二姐是非常沉重的打击。
当初贾琏冒着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她,尽管是贾琏的错误,可是在贾家这些人看来,则是尤二姐“勾引”的贾琏。因此虽然尤二姐的身份过了明路,可是人人都知道贾家的上位者都不喜欢她,之所以承认她根本是不得已,在他们的眼中,尤二姐就是一个巴这贾家吃闲饭的无关人士。在这个以上位者的态度决定地位的家中,尤二姐自然被那些势力的家人瞧不起,根本指使不动。
良人变心,正房的厌恶,婆家人的冷淡,下人的漠视身边也没有个贴心说话的人,尤二姐虽然衣食不缺,可是却如同久不浇灌的花朵,日渐枯萎。今日向林黛玉道谢,面上虽然有脂粉掩盖,可是依旧能感觉到她的憔悴。
看到尤二姐这副样子,林黛玉只觉得揪心的疼,这样下去,只怕尤二姐还是逃脱不了旧有的命运。这府里让人喘不过气来,真能把人活活憋死。
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初三贾母八旬整寿,贾家虽然只剩下个空架子,可是倒驴不倒架,依旧办的赫赫扬扬,盛大无比。从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日止荣宁两处齐开筵宴,两府中俱悬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
薛家两姊妹、林黛玉、史湘云和探春奉贾母的命见过来贺寿的南安王太妃,北静王妃并几位世交公侯诰命之后重回筵席,从庙里跪经回来的贾宝玉回来也挤进了她们这一席。刚才到前面去见到了贾政,林黛玉想起一事,悄声问道:“舅舅这次交付学差的差事后得了一个月的假,是不是快到日子了?”
“嗯,过了老太太的寿日就要进衙办差了。”贾政休假在家最不自在的就是贾宝玉。整个府中最心急贾政上朝的人也是他,差不多就是扳着手指头过日子,看看还有多少天能逃脱贾政的查考,幸好有贾母这个寿辰拦在中间,否则更难受。
想到自己的这个舅舅,林黛玉又是一叹,官位从父亲过身后的遗本得来的正六品“主事”,历经二三十年的堪磨,不过升为从五品的“员外郎”,虽点了一次学差,也未见勘合。家世显赫,亲生女儿又贵为皇妃,宦海还如此艰难,而且这么多年的官作下来,人情往来依旧是父辈留下的老底子,也没交下个臂助,真真让人无语了。要是在朝堂上交下人,何至于贾府获罪抄家的时候事前一点风声没得到,事后连个说情的都没有。
寿宴结束,林黛玉回到潇湘馆,锦绣正在吃饭。看到留下看院子的锦绣的面前只有一碗粳米粥,一碟咸蛋,一碟蒸鹅脯,一碟奶香蟹黄春卷,已然凉了,林黛玉僵声问:“晚饭你就吃这个?你的份例呢?”因为忙贾母过寿之事,小厨房里的人都被调去大厨房准备筵席去了,无法单独做什么吃的。
锦绣赶忙笑道:“姑娘快别生气,这不挺好的。我刚才忙,没时间吃,放凉了而已,况且我也不饿。”一边说锦绣一面使眼色给小丫头,让她赶紧端下去。
林黛玉长叹一声吩咐道:“别端下去了,后面不是有给我熬药炖汤的家伙嘛,拿过去热热再端回来吃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晚饭还没吃,哪有不饿的道理。”
看着小丫头端着东西下去,林黛玉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锦绣虽然幼时很是吃过一些苦,贫寒人家出身,可是自从跟了自己之后,吃穿用度和自己都差不多,近乎“二小姐”的存在,肠胃早已经被养的娇嫩起来,猛然间再吃这些以前看都不看的“粗糙”东西,哪里吃得下。
筵席上那些菜大部分都动都未动,很多都被拿来赏给得脸的大丫头们吃了,以前锦绣也是其中之一,现今因为林黛玉得罪了凤姐,那些好东西摸不着也就罢了,竟然连大丫头的常例菜都被削减,亏得紫鹃是跟在自己去赴宴的。
“下面的丫头婆子们可都吃了?”林黛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锦绣道:“都吃过了,她们的份例菜倒是没变。”
能变到哪里去,他们除了节日吃得比较好之外,平常的份例除了素菜,就是按照等级两人或者四人共享一份荤菜,再削减就不成样子了,况且她们又不是林黛玉的人,也不在身边伺候,立威也立不到她们的头上。
小丫头将热好的饭食端了进来,林黛玉轻叹道:“就先委屈着吧,现今是老太太的好日子,不好生事。”
锦绣边吃边道:“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我哪里委屈了。跟着我继母的时候,我和珊瑚从来都没吃过一顿饱饭不说,还要挨打受骂,比起那些日子,我现在可是掉进了‘福窝’里了,要是再不知足,可就要天打五雷劈了。”
知道锦绣是在斗自己开心,林黛玉强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只是心中记下了。
次日林黛玉刚刚陪贾母用过午饭,因下午还要看戏,她不耐烦,就告了个罪,回到潇湘馆。正换衣裳间,锦绣笑道:“姑娘你听说没,昨天晚上大太太可是当着很多人给琏二奶奶一个没脸,琏二奶奶都气哭了。”
“怎么?”
“听说是因为这些日子因为忙着老太太的寿辰,珍大奶奶白日待客,晚间就在稻香村安歇,也不回府。昨天晚上珍大奶奶因为没吃饭,饿的不行,到园里来找东西吃,发现园中正门与各处角门仍未关,犹吊着各色彩灯不说,该班的管事的一个不在,只有两个粗使婆子。因珍大奶奶看门户如此松散,所以想问问,偏偏这两个婆子只顾着分菜果,对于珍大奶奶的问话和指派理都不理。告到琏二奶奶那里去,被她派人捆了起来。偏里面有个人是太太陪房的亲家,求到大太太那里,所以大太太给了琏二奶奶棒头吃。”
“偏你对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感兴趣。这事凭心来说凤姐并没有做错,只是自古到今婆媳之间的关系是最难相处。老太太不喜欢大房,偏心二房,大防二房之争久矣,偏凤姐身为大房的儿媳妇,帮着二房管家,大太太对凤姐自然不满,又因为鸳鸯的事情更加一层,再加上凤姐管家得罪了人,这起子小人在大太太耳边一挑拨,又是个耳根软的,自然深恶凤姐,削她脸面还是小事,回头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