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没拨开她柔皙小手,反而大掌一握,贴服脸颊。
“恨得希望不曾遇过我?”身子微颤,她唇上咬出一排牙印。
“是的。”如果没有她,他的生活会一成不变地过下去。
“你爱你的妻子,却也恨你的妻子?”爱恨之间,难为的是爱得太深,不能不恨。
“是的。”第一次有个人如此牵动他的情绪,逼得他不得不重返他痛恶之极的家庭。
“你……”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戒指放入他掌心。“帮我戴上吧!”
“你相信?”他倏地抽气,露出惊愕不已的神情。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吗?”毫无疑问地。
他千里迢迢来寻妻,而他找上她,还效仿昔日的相遇情景,买下隔壁栋大楼的七楼,与她比邻而居。
更甚者,他用美食引诱她,利用她最大的弱点放线钓鱼,将贪吃的她引到他面前,进而进行一连串不着痕迹的报复行动。
难怪那两个小家伙一身富贵样,穿戴都是名牌,还悄悄地抱怨房子小,没地方骑马、玩飞盘。
昂斯特下颚一紧,冷冷地瞪她。“我没有忘了丈夫、忘了孩子的妻子。”
她什么都没忘,纬度和她最亲密的人忘得一干二净,不留半丝残痕。
“你要看我的医疗记录吗?肋骨断了三根,手骨骨折,肝脏破裂,腹腔大出血,灼伤面积达全身百分之四十,输入三千西西的血仍止不住我失血的速度,最后因缺氧而差点成为植物人。”
他的手微微抖颤着,“这个伤呢?”
在他的指腹的抚摸下,脑后的旧疤似乎不痛了。“雪缇说我可能撞到墙壁或柱子之类的硬物,受创严重,我能醒过来算是奇迹。”
“雪缇?”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也是她救了我。当时涌进圣保罗医院的伤患实在太多,当地的医疗资源不足,她当机立断地运用她家族的财力,调了架医疗专机送我回国抢救。”她的命是她不眠不休的努力所保下来的。
“我昏迷了一个月左右,又住院治疗半年才出院休养,此后一年里我每个月都要定期检查,持续三年的术后追踪……”
昂斯特一言不语地听着她描述险些丢命的惊险疗程,眉间皱痕越积越多,堆高深棕发丝覆盖下的高额,淡漠眼神也越具阴色。
他从不晓得她伤得这么重,侦探社送来的报告不曾提及,仅以一行“失忆”带过,却让他等了一年六个月,花费千万。
那不是他应该承受的,如果不是他……他手臂绷紧,灰蓝色眸子转深,一抹难以遏止的阴郁滑过瞳眸深处,落在他晕开的眸心。
“你找过我吗?在爆炸案之后。”在那种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许多观光客都急着离开。
“找到你一只鞋子。”没了鞋跟,浸红了鲜血。
“所……”她几乎想安慰他,叫他不要太伤心。
董知秋想抚向他发丝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犹豫了下又放下。
毕竟她对他的认识仅限于这半个月,而非他的两年,陌生得不足以让她了解到他们曾有的过去,以及她下的感情有多深。
她一向是理智的人,不轻易感情用事,在决定某件事前会先衡量,分析利弊得失,最后才成定局。
他低沉的磁性嗓音压抑着一丝苦涩。“我以为你死了。”
她驾驶的小车炸得支离破碎,车体焚烧成焦黑,除了车牌外,他找不到完整的铁片,全成了散落四地的小碎片,嘲笑他迟来一步。
因为没有尸体,他不愿意接受她已死的事实,邻近七八所大型医院他走得比任何人都勤,遍寻生还者和罹难者,来来回回找寻他的妻子。
那一天的死伤人数实在太多了,大部分人根本是尸骨无存,残存的肉屑烧成焦块,拼凑不出谁是谁。
为此,他绝望了,在搜寻了三个月后,带着两个稚子远离伤心地,再也不肯碰触这块伤口。
“既然你认为我死了,怎么又会找起我呢?”事隔五年,很多事都不一样了,人事已非。
灰蓝色瞳眸动了下,流转着蓝隐幽光。“我看到你和人合影的照片,两年前,在悉尼歌剧院,刚好那两个女孩是我……一个朋友的表妹。”
差一点,他就错过她了。
“咦!五年来我就出过那么一次国,怎么会这么凑巧,我记得只找一张,两个热情的英国女孩拉着我一起拍照。”她推拒不了。勉为其难地装熟。其实那是她离澳的最后一天,飞机就快要起飞了,她匆匆地提起行囊赶赴机场,没法留下联络地址,好让对方将洗好的照片寄给她。
“震惊之余,我立即起程前往澳洲,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回家。”那是他的妻子,可是她却离开他,开心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