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臧霸领命而去。
当夜,臧霸便引千余小卒,来投扎胡勒告曰:“比来受命押运军饷,因风雪迷路,不慎失陷一半,不敢返回,特引押饷军士,前来投降。”扎胡勒大喜道:“另一半军饷现在何处?”臧霸道:“皆陷在阳邑,只有少许不愿投降之军把守。”
扎胡勒知南朝富庶,顿时心动,就教臧霸居前,副将力苌虏随后,径投阳邑而来。前方寨门大开,臧霸道:“饷银便在里面,想是剩余之军亦惧罪逃了,因此无人把守。”力苌虏贪心大动,便教臧霸在后,自引军入寨来劫饷银,方过寨门,只叫的一声苦,坠入陷坑之中。喊声忽起,寨中杀出孙瑜,背后臧霸逼迫而来,将力苌虏麾下或擒或杀,就以胡兵居前,往悬瓮山胡寨杀来,扎胡勒方上马背,荆军已到,团团围住。孙瑜道:“吾军与匈奴自来交好,吾主屡使人与贤王通商,以铁换马,往来甚密,今日为何背盟,妄起刀兵?”
扎胡勒甚是惭愧,伏地告罪道:“将士用命,身不由己。”孙瑜扶起道:“还请回禀右贤王,再三道明吾主示好之意,今安征西尚有薄礼,亦请将军捎回。”扎胡勒不敢不去,遂同孙瑜、臧霸诸人一道往荆寨而来。
原来安宁定计后,一面发书庞统,请其相助,一面就令佟冲倚城据守,倘若马超出动,便取晋阳,自点精兵,前来寿阳搦战。轲比能就令万骑自山上驰下,冲突而来,安宁早将铁车排布四周,众军皆在圈内,只是放箭,轲比能冲撞良久不能成功,军士皆已疲累,正欲收兵,安宁将大旗一展,冲出铁车圈来,杀得胡兵人仰马翻。轲比能亲与安宁交战,胆寒无力,安宁虚晃一枪,让他走了,飞马来捉大将鲜于甫。两边交马不十合,被安宁卖个破绽,拿了过去,生擒返城,温言道:“吾军与鲜卑向来无仇,尊主何故前来?”鲜于甫道:“吾既被汝生擒,有死而已,何必多问!”
安宁道:“不敢。两军本是一家之人,皆因小人作梗,本欲请将军即回,只是吾等仰慕单于已久,今请得鲜卑大将,吾等深感荣幸,可屈尊在此做客,使吾等多受教诲。”鲜于甫不禁愣住。安宁便令众将一同敬酒,左右奉承。鲜于甫顿时涕泪淋漓,来者不拒,不觉酩酊大醉。安宁道:“久听单于爱护士卒,胡兵剽悍,冠于当世,果然如此乎?”鲜于甫道:“单于以勇健,断法平端,不贪财物,凡征战所获金银财宝,美人奴隶,皆为一部共有,故众相爱戴,推为大人。”当下详叙胡兵打仗之事,听得安宁鲜卑掠夺毛发倒竖,睚眦欲裂,左右皆惊,安宁猛醒,忙道:“鲜卑兵士如此勇猛,实教安宁眼界大开。”灌得鲜于甫酩酊大醉,扶到后帐去了。
翌日,孙瑜、臧霸擒扎胡勒而回。安宁重赏之,扎胡勒感激而降。安宁又道:“吾主素知贤王重义,此来皆受鲜卑挑拨。本欲赠薄礼与贤王,恐众将不知,另生枝节。吾中原习俗,凡事皆需名正言顺,光明磊落,汝可愿往帐上与众将共举结盟仪式,道明联盟对外之意否?”扎胡勒道:“不知如何行事,便请将军示下。”安宁乃告之剧本,扎胡勒记下了。
却说鲜于甫酒醒,忽然听到安宁大叫道:“鲜于甫安在?”佟冲道:“想是鲜于将军识破机关,先行逃走了。”安宁道:“吾欲与此人外示友好之情,而诱轲比能观之,今日如何走脱了此人!”鲜于甫一听立即弹起,心下大惊。佟冲道:“昨夜将军令合营畅饮,未曾防备。都是末将贪杯,疏于防范。”安宁道:“罢啦,请扎胡勒将军上帐!”鲜于甫一听盟军主将亦到,更是惊异。
当下孙瑜、臧霸拥扎胡勒进入中军帐来,将校侍立,各站两旁,肃穆无比。安宁离座相迎,就席间道:“右贤王与我主自来相数,互相通商,何等友好!将军能明事理,真不愧北地才俊也。吾主令某相赠贤王金珠十斗,纹银千车,不日自当押送前往,礼单在此,还望将军回去,多多美言。”扎胡勒允诺,下拜道:“小将代主人谢过将军厚赐。”
安宁扶起道:“胡汉本乃一家,何分彼此?某已有书发与贤王,约好夹击鲜卑之事。轲比能此间军马,便需将军作主了。”扎胡勒道:“自当奉命,但有时机某便引军去袭其营,击斩轲比能。但请将军万勿泄露。”安宁道:“将军放心,某自理会得。”
扎胡勒辞去。安宁又道:“与将军一番相交,更仰慕将军文韬武略,适才薄礼简陋,甚是汗颜,如蒙将军不弃,愿结作兄弟。”扎胡勒大喜,两人就帐中结拜。安宁又赠无数明珠宝玉犀角黄金,皆赐予扎胡勒,道:“兄弟归去,勿忘同盟之义。”扎胡勒便指天誓道:“倘有负心,身披万刃而死!”两将大笑,携手出营,望见风雪飘飘,云头翻滚,安宁相送,远出寨门,一程又一程,犹自不舍。
扎胡勒道:“大哥离营已远,倘有战事,如之奈何?”安宁道:“江南文秀之乡,如书生之辈,皆以为愚兄乃暴虐莽撞之士,不肯往来。今日好容易结得金兰兄弟,大慰平生,只可恨分别在即,不能久聚。”扎胡勒道:“大哥亦是南人,难怪如此多愁善感。似这天边云头,亦免不了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何足为奇?待大哥击退马超,可来草原上,弟与大哥共同一醉。”
安宁大喜道:“兄弟保重,愚兄就此拜别。”扎胡勒下马拜倒唱道:“天地初开的时候,天上有九个太阳,如今只剩下一个,黑夜初降的时候,天上有九轮月亮,如今只剩下一轮。大荆就是天上的太阳,匈奴就是晚上的月亮。太阳不弃月亮的温柔,月亮礼赞太阳的光芒。……”苍劲朴实的歌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安宁也觉哽咽,大声道:“愿日月同辉,生生世世,永结盟好。”目送一骑白马,隐在风雪之中,回声隐隐传来,安宁转身圈马返回冰城。
这时鲜于甫在城中早已魂不附体,蹑手蹑脚离了中军主帐,便往城外行去。沿途兵士齐来查问,鲜于甫大叫道:“吾乃汝等将军座上宾客,小卒无礼,焉敢拦我?”兵士闻得,各自散开。鲜于甫见此计生效,暗自得意,终是不敢多留,往城外急速行来。正遇安宁返回,心下一跳。安宁醉眼朦胧,颤声道:“原来汝尚在城中,不可离去!”策马追来。
鲜于甫大急,回身一扑,安宁醉后无力,被他推下马去,就坐了安宁之马,但听得四面皆有人喊道:“捉奸细!捉奸细!”当下也顾不上去杀安宁,策马便走。众军士追了一程,皆回城去了。鲜于甫匹马奔到寿阳,泣告轲比能诸事。于是教:漠北荒原,化作修罗场所。西凉大将,身陷四面楚歌。毕竟后事如何,还是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二回 安宁挥手安漠北 秋水发书定江南
上回说到鲜于甫自沙城逃出,回到寿阳,重见轲比能,具言扎胡勒与安宁结义,有偷袭寿阳之意,并欲回奏右贤王攻打辽西。轲比能横眉怒眼,大叫道:“扎胡勒鼠贼,焉敢如此!”鲜于甫道:“等他下手,不如大王先下手为强!”轲比能称善,尽起兵马,径投悬瓮山来,路过晋阳城外,马超不知何事,使马岱前往探问,道是轲比能与扎胡勒反目成仇,相互攻杀。马超大怒站起道:“胡虏无知,好勇斗狠,大敌当前,怎能自相残杀!”火速点起兵马,前来阻止。
却说鲜于甫与轲比能领数万番兵来到悬瓮山下,高声搦战。扎胡勒情知事泄,一面发书向安宁告急,一面下山迎战,与鲜于甫交马,未及十合,轲比能亲领军马,鼓噪大进,扎胡勒心慌,退入山寨之中,关门据守,并不应战。轲比能连番仰攻,皆被乱石阻住,只激得暴跳如雷,将一座山头团团围住,大声辱骂,两边寨中兵马来援,皆被鲜于甫杀退。扎胡勒只盼安宁来救。
俄而一军赶到,却是马超。扎胡勒心凉了半截,单只鲜卑兵马便已难敌,如今更无逃生之望。马超来到近前,轲比能告以诸事,马超眉头一皱,骂道:“蠢材,如此反间计也被瞒住!”恼起鲜于甫,道:“马超小儿,吾等是汝家主子好言请来,救汝一国生灵性命,焉敢小觑我等乎!汝在渭桥亦被反间,家破军亡,莫非忘了!”
马超闻言,气满心胸,拔剑要杀鲜于甫。轲比能呼喝一声,四周近卫一齐围上。马超怎将几名武士放在眼里,本欲接战,但十年落魄,已学会谨慎从事,忍怒道:“超平生不好斗,但好解斗,不愿与单于相争。单于休要动怒,超既知原是安宁反间,匈奴背盟,当为单于雪恨,并无他意。除却扎胡勒后,愿单于与超共同南进,扑灭安宁。”轲比能见镇住马超,火气褪了三分,道:“扎胡勒居高据守,难以攻取,将军些许兵马,如何成事?”
马超冷笑道:“扎胡勒乃是北地蛮人,不知兵法之妙,依山据守,虽占地利,吾若四面放火,彼当如何?”轲比能大喜,与马超各领军士,杀上山来,乱投火把,到处烧山,冰雪尽融,山下积水过尺,扎胡勒心慌意乱,匈奴兵士东奔西窜。马超大喝道:“扎胡勒,汝受命而来,今日背反助敌,倘若返回,右贤王岂不罪汝?可速归降,将功赎罪!”鲜卑兵士闻得灭门绝户,一齐欢呼。
此时山上喊爹哭娘之声,此起彼伏,扎胡勒约束乱军,全未听见。马超见无人理会,大怒喝道:“打破山寨,灭门绝户,鸡犬不留!”鲜卑兵听了,一个个欢呼雀跃,奋勇攻山。扎胡勒长叹道:“此番数次辱没匈奴国威,有何面目回见贤王!”拔刀便欲自刎。两边护卫跪下道:“老鹰留得翅膀,以后还可飞翔。狼群失了头领,便要四方分散。先锋将不可寻死,应暂降马超,保住性命,再图报仇。”扎胡勒道:“倘在日前,降之可也。如今俺与安宁已结兄弟,岂可投降兄长之敌!背叛兄弟的人,死了也不能埋葬在草原之上!”话音未落,忽然山下喊声大起。
一彪军马飞速而来,当先那将大笑道:“扎兄弟,大哥来迟否?”蛇矛乌马,正是安宁,骑兵齐至,掩杀马超与鲜卑兵背后,杀得两军丢盔弃甲,血流成河。马超大喝一声,回马冲来,安宁接住笑道:“汝晋阳为某所取,尚敢在此称雄!”身后骑士,源源而来。扎胡勒各山各寨,一齐杀出。鲜于甫心怯,保着轲比能往北走了。
马超势孤,不敢恋战,杀出重围,匹马往晋阳而走。行到城外,遥见墙上旌旗倒竖,人影全无,惊疑不定,大叫道:“城中主将安在?”话音方毕,城头梆子一响,无数人头涌现,佟冲笑道:“汝弟早败往寿阳去了,速速去寻吧!”马超大怒,拍马往城门冲来,乱箭射到,马超只得退走。
悬瓮山这边扎胡勒得安宁救了,感激不尽,叙过兄弟之情,共往晋阳城来。安宁并了鲜卑余卒,笑道:“幸得兄弟宁死不屈,马超方有此败,某尚另有计谋随后,定与兄弟报今日之仇。”扎胡勒道:“哥哥神算,不知还有何计?”安宁道:“且在城中观看便知。”
却说马超单骑离了晋阳,往寿阳而来,马岱接入,哭诉道:“弟等自兄长去后,遥见悬瓮山火起,不知何事,被安宁遣人伪报道是兄长被两路胡兵诱去困在山中,因此出城相救,却被佟冲乘虚取了城池,方欲回时,又遭安宁截杀,败到此处,将士皆有损伤。”马超道:“误中奸计,困此孤城,如之奈何?”马休道:“因兄长未至,未敢妄动,闻安宁兵马尽出,榆次冰城空虚,多有辎重,未及运走,可乘虚取之,就于冰城据守,伺机再夺晋阳!”
马岱止道:“兄长不可,安宁多谋,恐此中又有诡计。”马超道:“寿阳城小,粮草全无,长久屯于此地,倘被安宁攻破,丞相那边,亦无生还之理!”马岱哭道:“为今之计,只有尽力守之,稍有疏忽,大军溃矣!”马超怒道:“吾有万夫不当之勇,岂能屡战屡败?似此龟缩不出,乃取死之道也!”马岱苦谏不住,当晚三军尽起,杀入冰城。孙瑜抵挡不住,弃城而走。
马超得了城中辎重粮草,士气大振。四方败兵,闻得马超在此,重新蚁聚,又得两三万人。马超大笑道:“吾兵甲已复,安宁又特为吾筑此坚城,何愁晋阳不复!”这边晋阳城内,安宁亦在大笑:“马超如此轻进,又中某家之计也!”当晚与孙瑜道:“某在榆次之时,早在冰城内偷挖地道,上顶木板,覆以雪层,今夜三更汝可引一军自出口潜入,杀入城中,放火为号,某自城外接应。”孙瑜领命,当晚点起三千人马,出城十里,拨开雪层,钻入地道,须臾路尽,将长枪往上奋力一举,顶开木板,跃上平地,众军点起火把,四面焚烧营帐冰墙。马家军从梦中惊醒,但觉杀声就在耳畔,急忙寻弓觅箭,乱作一团。
众将急来中军帐禀报:“贼兵大集,不知其数。”马超叫道:“安宁纵能潜入,为数必然不多,众卒惊慌乱动者斩!”众将各自领命,马超出了营帐,披挂上马,号令众军扑灭火头。陡然之间,城外军马大集,火把生光,照亮天地,寰宇之间,一片通明。安宁率军杀入城来,马超纵白龙马便出,正遇安宁,两将在火光中战过百十余合,马超但见四面己方军士被千万重骑所到之处,杀得片甲不留,一时又战安宁不倒,只得虚晃一枪,夺路便走,出了冰城。
迎面一声呼喊,佟冲拦住去路,方欲问时,原来马超正没好气,也不多说,冲杀而来,佟冲接战,只三合,大败而走,马超就撞入阵中,左冲右突,枪挑钻打,只杀得荆军鲜血乱喷,竞相遁走。马超又落得匹马单枪,径投东去,沿途马岱、马休各引败兵来汇,又聚数千伤残之士,皆为长标队精锐人马,因此虽在混乱之中,仍是逃得性命。马超不胜悲惶,仰天大叫道:“我马超有举鼎扛山之力,万夫莫当之勇,为何至今不能翻身!”就把手中之枪往上掷去,没入云空,踪影不见。众军一齐伏下,齐声哭道:“将军!”
啪的一下,那将倒坠下来,插入雪地之中,直没至柄。马超轻舒猿臂,拔出枪来,雪片乱飘。长枪在手,双目充血,问马岱道:“不听弟言,果然速败,如今天地茫茫,何处是吾兄弟容身之所?”马岱道:“天将降大人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恶其体肤。兄长暂回幽州,重聚旗鼓,再作他想。”
马休道:“大哥便回了幽州,不得孔明信任,难掌兵权,名位再高,父仇何日能报?不如便依安宁之言,且附荆土,就借其兵报仇如何?”马岱苦笑道:“幽燕将才奇缺,兄长尚不得重用,何况荆土群星荟萃,人才济济!”马超默然,良久仰天啸道:“我马超何事得罪天下,竟至世间无人能容!”马岱道:“如今燕汉正是存亡之际,但盼丞相雅量高致,于危急之时,终于重托兄长,建不世奇功,使吾等得报父仇,同时杀退荆军,以报丞相提携之恩。”苍天无语,马超思忖良久,毕竟还是引残兵往幽州而来。
这边安宁全复并州,威震华夏,捷书飞报叶飘零处。叶飘零此时仍在九里山与孔明相持,两军互相忌惮,并未交锋,安宁捷书飞到,叶飘零大喜,知旬日之内,孔明必走,东郡指日可得,只恐后方曹操,乘虚而入,于是遣八卦速往慕容秋水与高顺处打听战况。
却表当日慕容秋水在纬道战退张辽,又往江陵,来退丁奉徐盛水军。原来王粲等遵慕容秋水行前吩咐,仿造昔日之黄祖,遍插尖锥入水,牵扯铁索横江。丁奉徐盛前进不得,照仿当日慕容秋水下江东之计,打造大矩,编织草筏,一时不能起行。器械完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