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理会,他总不会破门进来。”原随云在她耳边低低说道,重又按下她的螓首。
“听说这是波斯的龙膏酒,只这一带才有卖,我干脆问那老儿把整缸搬了回来。”胡铁花的嗓音又在前院响起,“原兄呢?找他一起来,咱们喝个痛快!”
楚留香回答了些什么,莫离没有去听。她无力地趴在原随云身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人……午时刚过,他倒是不嫌热。”
原随云亦是叹息一声,揉了揉她的发丝,松开扣在她腰上的手,缓缓坐起身子。
看着他难得无奈的表情,她倒是笑了起来,开始动手为他解开系在眼上的药袋,柔声道:“今天就这样吧。我先给你打水洗一下。”
“嗯。”他点了点头,依然闭着眼睛,抬手按揉微红的眼角。
莫离拿着药袋走到屋角,正要拿起盛水的青瓷罐,身后却突然传来“啪”一声脆响。
霍然转身,只见一个茶盏碎裂在原随云脚边,他的手却依然空悬着,似无所觉,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方向。
“随云?”她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莫离,你的衣服──”原随云的呼吸急促,胸口起伏明显着,似搜肠刮肚寻找着合适的字眼,终于接着道,“是淡青色的。”
药袋从莫离手中滑落。瞬时,她的脑海中竟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他朝她伸出手,却无法移动分毫。
“莫离,”原随云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让我看看你。这么远,我看不清。”
她浑身剧烈地震了一下,仿佛大梦初醒,几步奔至他面前,用力握住了他微颤的双手,不敢置信地哽声道:“你……你看得见?”
“再近些。”他低语,反手拉着她坐到自己膝上,抬手贴上她的脸颊。
隔着呼吸可闻的距离,模糊的轮廓终于变得依稀可辨。
发髻松乱,青丝披散满肩,眼前那柔和的五官,是他早已在心底勾勒经年。
“莫离,莫离……”原随云喃喃低语,微颤的指尖游走在她眉眼间,那样小心翼翼,“你……你和我想像中一模一样,又有些不同……”
莫离发出一声呜咽,伸手按上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
经过多少日子,阅卷百册,跋涉千里……多少次她以为再无希望,可终于,还是有了回报!
“随云……”哽咽地唤着他的名字,她突然扑入他怀中,紧紧抱着他,痛哭失声。
“莫离……”他亦用力回抱她,似要将她揉进体内才甘心,将脸埋在她肩窝,哑声喃语着:“我终于、终于看见你了……”
纵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大概,也已足够。
“原兄,刚才你斟酒,是用听的还是看的?”坐在篝火旁,胡铁花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虽低,问的话却是直截了当。
原随云笑了笑,亦低声回答:“听的。这距离我在白天亦看不清楚,何况是夜幕之下。”
依然是大漠沙丘,依然是帐篷和篝火,这一行的却只有四个人。此时,他们正围坐篝火前,喝酒取暖。
若要确切说,其实只有三个人,因为莫离早些时便已靠在原随云怀中沉沉睡去,至今未醒。
楚留香的脸色闪过一丝关切之色:“那,以后是否……”
“很难。毒素毕竟已沉淀了十余年。莫离说等她舅舅从天竺回来,或许会有别的方法,但机率也是微乎其微。”原随云微微摇了摇头,“当初在江南时,叶天士叶老前辈就曾说过,我这眼睛极有可能解了毒也无济于事。如今这个结果……已是万幸。”
胡铁花叹了口气,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默然不语。
原随云倒似不以为意,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如今我眼前虽然模糊,但毕竟分得出颜色,和人动手时难免会有差异。所以,之前拜托两位的事──”
“包在我们身上。”胡铁花豪爽应道,“我和老臭虫一定天天陪原兄过招,到你完全习惯为止。”
楚留香亦点了点头,微笑道:“原兄放心。只要无争山庄有酒,只怕你要赶胡疯子还赶不走。”
“如此,就先谢过二位了。”
“诶,客气什么。”胡铁花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我有些困了。你们还继续坐着么?”
楚留香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原随云却依然静坐不动。
“两位早些歇息吧。难得莫离睡得沉,我再陪她一会。”原随云抬手轻轻抚了下她的秀发,低声道,“最近她累坏了。”
这几天来,莫离一直极认真地继续为他敷药针灸,唯恐毒素清理不够完全,将来会出现什么反复,让他再次陷入完全的黑暗中。一路走来,四人中倒是她最为劳心劳力。
楚留香看了莫离一眼,会意地点了点头:“那么,我和小胡就不打扰你们了。”
“对了,”听着他们的脚步声响起,原随云突然开口,“两位是否能再答应我一件事?”
“原兄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