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有自私的一面,只希望深爱之人能将全部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不容许他人共享……
哪怕,那个人是自己唯一的弟弟,也是一样。
楚留香没有接话,但他的眼神略显遥远,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
在大漠时,石观音第一次诈死是在他面前,在那间拥有一面巨大镜子的石室之中。当时,他留意到石观音投注镜子上的眼神炽热,所以才会在紧要关头下意识地转身打碎了镜子。如今想来,也许她那饱含纠缠的目光,并非全是假装。
毕竟,无花清秀绝伦的五官,很明显是传承自他的母亲。撇开男女明显的特征差异不说,两人的眉眼其实很有几分神似。
是否,那个美貌无匹却心狠手毒的女人,在大漠漫长寂寞的二十年里,也渐渐爱上了她的亲生儿子?
或许,即使扭曲如她,终究也有自己无法跨越的底线,所以才会大肆搜罗各地的美男子到那片石峰之中,一个个征服又一个个遗弃,企图填补内心的空虚,抑制那份不正常的渴望……
背后轻捷的足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还未转身,原随云清雅的声音已经响起:“莫离,香帅。”
一身白衣仍留有方才打斗时沾上的油渍,朝阳下原随云的俊容略显疲惫,让莫离立刻迎了上去,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他笑了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云虚道长已答应由武当派接手善后之事,石观音的余孽也都已经押送下面,如今算是真正的尘埃落定了。”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莫离这才稍稍放心,侧头看了看船舱的方向,问道:“石观音的这些手下,你打算怎么处置?”
原随云还未回答,楚留香已经含笑开口:“若我猜得不错,原兄是打算交给金家的人发落?”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香帅。”原随云点了点头,“那么,你想必也已猜到长孙姑娘的身份了?”
莫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蹙眉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莫离,隔壁那艘船上,长孙姑娘带来的帮手,都是定远将军卫仲凡的手下。”原随云侧头说道,微微一笑,“卫将军是金太夫人的三女婿,金灵芝的姑父。”
她怔了怔:“这么说来,长孙姑娘这次是为了金姑娘才出面的?”
“嗯。”原随云颔首道,“江湖中提起金太夫人,都会赞一声家教有方。但其实金家儿孙九十余人,若无人看管约束,哪可能个个都是正派?就像华姑娘家中历代奉命监督华山派一样,长孙红是金家旁系的弟子,她的任务,就是监督金家子女。”
莫离点了点头,但随即却又疑惑道:“既然如此,为何当年她竟会在石观音手下?”
“华山派人少,又不常在江湖走动,极易追查行踪。可是金家的子孙却遍布天下。”原随云顿了顿,缓缓接着道,“所谓利欲熏心,但凡为恶之事,总和这两个字脱不了干系。西域商贸本就有巨利可谋,何况地处荒芜,杀人打劫更是家常便饭。”
“我明白了。石观音在大漠住了二十年,半天风等沙盗都是她手下,长孙姑娘成为她的弟子,若金家人在西域为恶,自然就瞒不过她。”莫离说着,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可是随云,彭七虎也在这里,而当年她却杀了彭家老五……”
“嗯。”原随云轻叹了一声,“对长孙红来说,为了取信石观音,杀几个江湖人本算不得什么。除了金家人,只怕她谁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也是因为如此,这次我会找她带人援助,实在是万不得以之举。”
楚留香眼神一闪:“原兄本想倚靠的人,莫非是白猎?”
“正是。”原随云点了点头,“他和英万里会追查到蝙蝠岛,是因为我的安排。这些我早就想告诉你们,却一直苦无机会……”
“那么,现在我们都在这船上,半点屁事也没,岂不是他妈的太妙了?”
略嫌粗鲁的话语从背后响起,莫离皱眉回望,却见是胡铁花板着一张脸,快步走来。
“胡兄……”原随云似乎想说什么,却突兀地打住了话头,顿了一顿,才又低声道,“此间的事情,只怕还要从三年前开始说。”
胡铁花站到楚留香身边,双手抱胸,冷笑了一声:“很好,我等着呢。”
楚留香瞥了他一眼,似是不甚赞同地清了清喉咙,胡铁花却置若罔闻,只是紧紧盯着原随云,脸上怒意明显。
他和楚留香,毕竟有着很不一样的性子。他直爽、冲动,只要别人对他有一分的好,他必定会以十分回报,远比楚留香更容易相信人。
但是,一旦被信任的人欺骗背叛,他也远比楚留香更加难以宽容对方。
原随云似乎很明白这一点,眉宇间闪过一丝阴影,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我第一次见到石观音,是在半天风的客栈里。胡兄也许记得,她是从屋中央的铜柱里走出,又从那里离开。当时我就猜测,她居住的地方说不定也布满了那样的机关,说不定更为精妙。所以,后来她在罂粟花海中诈死,我一直心存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