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你当真以为已经掌握一切了么?”石观音突然厉声喝道,“我告诉你,你策划的那些东西,根本瞒不过我!”
他的身形微微一僵:“夫人指的是什么?”
“楚香帅在竹船上对君姑娘说的那个‘水’字,本就是故意让我手下听见的吧?”石观音目光炯炯,“你一路上多次用毒,故布疑阵,又让君姑娘在玉镯里藏毒,无非是想让我以为你是要在水源里投毒,而忽略了你真正的目的。”
不等任何人有机会开口,她继续说道:“夏日山上积雪融化,塔里木河水流溢满,若再有人在河床上动些手脚,制造洪水也不是难事……但是诸位似乎忘了,妾身在这里已住了二十年!若是一直毫无防备,这里早就被人淹成了一片废墟。”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话,屋外那道一直淙淙奔流的瀑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纵着,突然在此刻缓缓收拢、枯竭,终至完全断流,暴露出大片湿漉漉的岩壁。
室内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石观音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悠然道:“通到这里的水流,是随时都可以导往他处的。哪怕你们已在上游积蓄足够淹没延城的水,也淹不了这里的一颗沙子。”
莫离只觉得像是被人当头一盆凉水淋下,浑身重重打了个颤,呼吸也急促起来。
原随云一直都反握着她的手,此刻捏了捏她有些冰凉的手指,然后缓缓放开了。他静默片刻,才叹了口气:“夫人这山谷中的机关精密,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如此看来,我等的大漠之行终究还是仓促了些。”
石观音淡淡笑了笑:“原公子不必过谦。公子和楚香帅都是才智绝顶的人物,妾身还真不敢贸然到中原拜访,唯有将二位请到这里。”她顿了顿,温声道,“公子可记得妾身在半天风客栈中说过的话?”
“夫人的话我自然都记得。只不知道是指哪一句?”
“妾身对公子甚为欣赏,有意结交,只是公子当时似乎无意听妾身详说。刚才楚香帅也是如此,实在让妾身颇感失落。”石观音眼波潋滟,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语气中竟似带着浅浅幽怨,“不知两位现在是否改变主意?”
直到此刻,楚留香还是没有露出一丝慌乱的神色。听见石观音的话,他目光闪动,含笑道:“既然已走到这步,若能和夫人共剪西窗烛,也不失为雅事。”
他话中的挑逗之意昭然若揭,石观音也不禁怔了怔,才嫣然笑道:“那么,原公子呢?”
原随云微微一揖:“夫人有什么话,在下自然都洗耳恭听。”
话音未落,他和楚留香出手如电,一左一右飞袭石观音!动作配合无间,竟似早就商议好一般。
怔忡只是一瞬,莫离环顾四周,立刻远远绕开打斗的三人,飞掠至门口。她自知身手差得太远,根本无法上前帮忙,也就只有为他们守住这唯一的退路。
三个人的动作看来都极为优雅潇洒,但是带出的风声却凌厉无比,气势惊人。莫离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压着,越来越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过了百招,眼前人影晃动越来越快,已渐渐看不清招式,也几乎要辨不出谁是谁。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余音回荡不绝。
“莫离,走!”原随云低喝了一声。
不及细想,她立刻依言转身,夺门而出。
想起之前地上那陡然出现的大洞,莫离抿了抿嘴唇,越出石廊,一个纵身翻上了屋顶,下意识地朝着哨声源处飞奔。
身后响起衣袂破风之声,匆匆回头一瞥,就看见原随云和楚留香都已跟上,而石观音亦紧随其后。
狂奔中牵动全身,莫离肩上的伤口又不可避免地痛了起来。虽然她咬紧牙关强忍着,速度却终于还是略慢了下来。
身后,原随云似是察觉到她的异样,突然扬声道:“香帅,我断后!”
“好。”几个起落间,楚留香已经与她并肩,一把拉起她的手,“小离,快走!”
“随云他──”
“两百招之内石观音伤不到他,你放心。”
莫离咬了咬嘴唇,知道此刻自己只会拖累两人,便不再多言,任他拉着朝山谷出口纵去。
疾掠过那片灿烂的罂粟花海,眼看渐渐靠近峭壁千仞的石峰,楚留香突然刹住了脚步。
“香帅──”莫离才刚开口,却已经看清了眼前景象,也自愣住了。
他们面前只有一片陡峭的乱石坡。来时石峰中的那条羊肠小径,此刻竟奇迹般消失了。
衣衫猎猎,原随云已经循声追上,在两人身边刹住脚步。还未等他开口,楚留香便沉声道:“原兄,出谷的路已被封死。”
“诸位就这么急着想走?”那声音还是那么优美,语调也还是那么温柔,石观音从花海另一端缓缓走来。
楚留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夫人……”
石观音没有急着靠近,却在花海中央停下了脚步。一片盛放的嫣红中,她的白衣翻飞,宛若神仙中人:“刚才原公子不是说过,妾身此处机关精妙么?这出谷的路,自然也是随时都可以抹去的。”
原随云眉眼间依然平静无波,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夫人不好奇我为何会独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