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帅……说起来,你我实在有缘。”那人的嗓音突然变得妩媚沙甜,“当年你在济南、龟兹先后坏我计划,我又何忍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一瞬间,楚留香浑身如坠冰窖,头皮发炸,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他却只能艰涩地吐出三个字:“石观音?”
“我就知道,香帅绝不会忘记我的声音。”
石观音!
石观音居然没有死!
……和原随云联手之人,居然是石观音!
消失三年,这个名字却从未被人淡忘。一时间洞穴中只听见此起彼落的呼吸之声,众人心跳如鼓,谁也不敢轻易挪动分毫。
在水母阴姬面前尚能谈吐自若的楚留香,此刻也不禁怔愣许久,才终于苦笑了一声:“夫人,在下是否能问一句……你怎么还没死?”
“风流倜傥的盗帅居然会对一个女子这般说话,可真是失礼啊!”石观音轻笑道,“大漠中那片石峰我住了二十年,其中机关无数,哪会如此轻易丧命。这话,记得当时我就对香帅说过,不是么?”
“在下记得。”楚留香只觉得嘴里发苦,缓缓道,“那时罂粟花海焚尽后,地上发现焦骨,我便觉得和夫人落足的地方有所偏差。只是后来我委托黑珍珠和姬冰雁暗地留心,夫人留在西域的人马群龙无首,始终不见夫人出现。我只道当时火势凶猛,自己看错了而已。”
“香帅果然心细如发,可惜你料错了一件事。西域,从来不是我想要的安身之所。”
“夫人假扮龟兹王妃,难道──”
“那王妃虽然得宠,出身却卑微,我终究不可能靠她的身份执掌龟兹大权。从一开始,我要的不过就是宝藏而已。”
“蝙蝠岛这一切耗资甚巨,如果在下一直动用家底,只怕家父早就有所察觉。”原随云突然插口说道。
楚留香心中一跳:“当年龟兹王用来复国的那笔宝藏,原来夫人早就知道所在?”
“龟兹王的宝贝女儿是个不折不扣的蠢才,她老子在暗中策划良多,居然还毫无所觉。但是这一切,又岂能瞒过我这个爱妃?”石观音笑了笑,悠然道,“龟兹王急着挪款招兵买马,自然无暇清点细数。虽然最后没能杀了他坐享全部,但在我离开大漠时,带走的东西却也一辈子享用不尽。”
楚留香叹了口气:“但是夫人所要的,却不只是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财富。”
“香帅果然是个明白人。”石观音拊掌道,“正如原公子所说,这座岛实在容不得任何人破坏。所以,得罪之处还望香帅莫怪。”
“如果之前我还对夫人身份有所怀疑的话,现在也不得不信了。”黑暗中,楚留香苦笑了一声,“楚某这一生也只遇见过夫人,才能把要人命的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不等石观音回答,原随云已沉声开口:“多说无益,还是尽早离开,避免夜长梦多。”
“原兄!”楚留香的声音紧绷,缓缓道,“事到如今,我只有一言相告,望原兄垂听。”
“香帅言重。”原随云轻叹了一声,“在下说过,如此局面也非我所愿。香帅若还有交代,在下自然洗耳恭听。”
“就是你,也不会一直有让石观音利用的价值。如果你还在意小离的话,就切莫要忘记任夫人和曲无容的遭遇。”
“小离?”石观音娇笑了一声,“香帅和君姑娘倒是很熟。”
“君姑娘一直都是在下的朋友。”
“哦,真的只是这样?听说在原公子船上时,拂晓露重,香帅和君姑娘曾于船舷旁一番私话,彼此间措辞甚是……恳切。”
黑暗中,她的话听起来带着说不出的暧昧,着实让人浮想联翩。楚留香气得几欲发作,然而就在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丝异响。石观音惊怒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什──”
一片碧色的幽光突然在洞穴角落亮起,似萤火又似飞雪,纷纷扬扬。依稀有个人影从那团光中纵起,长袖翩飞。可是,无数细小的光点却像有生命般,飘飞旋舞,一沾到她身上便紧紧黏附,挥拂不落。
越来越多的光点不断落到她的衣服、头发甚至脸上,渐渐勾勒出完整的轮廓,照出了如云发鬓,映亮了五官。
只见那张绝色无双的脸上,此刻表情扭曲,被绿莹莹的幽光衬得分外奇诡可怖:“原随云!你竟敢──”
“夫人有所不知,莫离和香帅在船上的那番话,在下其实也听见了。”
“你──”
“莫离说得没错,每个人都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的东西。”他的声音依然由铜管传达四方,一字字温雅平和,无比清晰,“所以……真是抱歉了,从一开始我算计的人就是你。”
石观音已气得说不出一个字。她狠狠瞪向洞穴一角,身子微微颤抖着,似乎能看见原随云的所在,似乎恨不能冲过去将他碎尸万断。
然而,此刻她却不敢妄动。
因为,原随云已经将她整个人变成了这片无边黑暗中,唯一的一盏明灯!
作者有话要说:神秘人面具已揭开,那么,说说这篇故事最初的灵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