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莫离倒了两颗药丸一口吞下,闭目调息片刻,眉心早已紧紧蹙起。
若从时间推算,对她下毒的人除了枯梅师太,几乎不作他想。但原随云为何要用如此隐晦的方式来暗示她?他是否知道,若她没能及时醒悟,再迟上两天,等到表症明显之时,解毒就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是怕打草惊蛇,还是另有隐情?难道,在这艘属于他的船上,他竟然会受制于他人?
咬了咬嘴唇,莫离缓缓站起身来,在房中走了几步,出神地望着桌上的灯盏。
自从相识以来,印象中的他永远都是沉稳冷静的,似乎不管局势如何变化,都没有什么能够逃出他的掌控。所以,无论是到神水宫求医,还是远赴大漠对付石观音,只要是在他身边,她从未真正害怕过。
是否,她终究因此而产生盲点,高估了他的能力?
可是……丁枫曾说他已数次前往蝙蝠岛,而枯梅等一众江湖人会在这船上,显然也非临时起意。若真的是身陷危险之中,为何数月前共处之时,他竟未对她提过只字片语?何况,眼下还有楚留香和胡铁花在船上,实在难以想像,凭他们几人联手,居然会对付不了一个枯梅师太。
抬手揉了揉额角,莫离忍不住叹了口气,颓然在床沿坐下。环顾四周,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重重迷雾之中,思绪尽在原地打转。越是想要理清一切,就越感到茫然。
眼下原随云显然不愿惊动枯梅师太,所以她纵有满腹疑问,他正和众人一起查问船员,她却不能贸然前往询问。可是……若要她再次按捺不动,这么一夜下来,只怕她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逼疯!
正感心烦意乱之际,莫离的目光再次触及桌上的茶具,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猛地站了起来。
这几日,枯梅师太总在有意无意间,阻挠着她和原随云单独相处。可是以他之能,纵是有什么顾忌而不得不假意周旋,难道……就不会别谋他径么?
那么,船上这些人中,此刻他最有可能找上谁?仔细思索片刻,莫离的眼神一闪,拉开门静静地走出舱外。
原随云的这艘大船气派非凡,船员自然也众多。等将所有人盘问完毕之后,早已过了子夜。高亚男回到舱房,轻轻推开门,一眼就看见莫离倚在床头,披散着长发,正借灯光翻阅一册黄卷。
闻声抬头,她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之色,唤道:“高姑娘?”
“君姑娘。”高亚男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卷上,“这么晚了,姑娘难道还在研习医道?”
“哪里。海上生变,我随身带着的几册书早已丢失。”莫离笑了笑,翻过书面,“这却是刚才我问尊师借的。”
高亚男这才看清,那赫然是一卷佛经。她的目光微动,问道:“你刚才去找我师父了?”
莫离摇了摇头:“我本想到随云房中,找找有没有什么书可以看,不想半路却碰见师太,就问她借了佛经。”她顺手将经书放在床头,问道,“刚才你们可有查出什么?”
高亚男抿了抿嘴唇,英气的剑眉牢牢锁起:“自然什么也没有。你明知我怀疑的是谁,何苦多此一问。”
莫离垂下目光,片刻才道:“虽然金姑娘确实嫌疑颇大,但正如随云所说,其中尚有疑点,还是仔细盘查清楚才好。”
高亚男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顿了片刻后,终究还是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高姑娘……华姑娘遭遇不幸,你不用去陪着师太么?”
“不,师父她老人家的脾气我知道,眼下还是不去打扰为好。”高亚男脸上似闪过一丝黯然,突然垂下目光,低声道,“如果姑娘不介意,我还是在你这里过夜。”
“我自然不会介意。”她浅浅一笑,只是随即想起什么,咬了咬嘴唇,有些迟疑地问道,“对了……尊师和原老庄主很熟么?”
“这我也不清楚。”高亚男摇了摇头,“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刚才去找书时,我才知道原来师太的舱房就在随云隔壁。他向来喜静,尊师看来似乎亦是如此。我想……他们应该认识已久。”莫离顿了顿,轻轻道,“原老庄主多年不问世事,就连我的外祖母,虽然当年和原庄主交好,在我与随云相识之前也不曾见过他。我只是有些奇怪,为何从未听他提起过尊师。”
高亚男的脸上突然出现犹豫之色,似是在挣扎着什么,半晌才低下头,沉声说道:“无争山庄在武林素来地位尊崇,这些年来积累下的人脉也不知有多少。原公子或许只是忘了说起。”
“嗯。”莫离笑了笑,便转移话题道,“时候不早了,高姑娘,早点歇息吧?”
“好。”高亚男点了点头,走到妆台前,正要动手卸下发簪,门上却突然传来两声轻扣。
莫离微微蹙眉,拉过一旁的外衣披在肩上,开口唤道:“谁?进来吧。”
“君姑娘,高姑娘,”门应声打开,一名仆役恭敬地垂手而立,“少主请两位到甲板上去一趟。”
“现在?”高亚男挑眉,抢着问道,“发生什么事?”
“小人不知。少主说,请两位尽快过去。”
“好,你先退下吧。”莫离温声说道,遣退了来人,和高亚男交换一个眼神,便下地穿好外衣,匆匆挽起长发,一起朝上面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原随云站在船舷边,正和两名船员说着什么,而其他人也正陆续赶到。
“随云?”
听见她的声音,原随云立刻转身。只是此刻他脸上也不见了笑容,表情凝重,沉声说道:“船上应急用的小艇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