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路易茫茫然的说。
“六千包水泥,三天挖出来,船再炸开,拖走。”
“这是不可能的,汉斯,硬的水泥不值钱,犯不著花气力去挖。”
“小钱也要赚啊!所以我说要快,要快。”
“汉斯,一天两千包,结在沉船仓里,就路易和我两个挖,再扎上绳子,上面
助手拖,再运上岸,你想想,可不可能?”
“你不试怎么知道不可能?”汉斯慢慢在发作了。
“那是潜水夫的事。”荷西慢吞吞的说。
“你以为你是谁?”汉斯瞪著荷西,脸上一副嘲弄的优越感浮了上来。
“我是”潜水工程师”,西班牙得我这种执照的,不过廿八个。”荷西还是十
分平静的。
“可是你会下水挖吧?”汉斯暴怒著站了起来。
“会挖,嘿!”气到某个程度,反倒笑了起来。
“把毕卡索叫去做油漆匠,不识货,哈!”
想想毕卡索搬个梯子在漆房子,那份滑稽样子,使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咳
个不停,胀红了脸,又指著汉斯笑。
“男人的事,有你说话的余地吗?”他惊天动地的拍著桌子,真凶了,脸色煞
青的,英格一溜烟,逃了出去。
“好,我不说话,你刚刚吃下去的菜,是女人做的,给我吐出来。”我止住了
笑,也无赖起来,仰头瞪著他,迎著那张丑恶的脸。
“你混蛋!”(其实他骂的西班牙文不是这句中文,是更难堪的字,我一生没
写过。)“你婊子养的,呸!”我也气疯了,有生以来还没人敢这么凶过我,真怕
你吗?
“三毛,好啦,回房去。”路易上来一把拖住我就往房间拉。
进了房,荷西铁青著脸进来了,跟著骂我∶“狗咬你,你也会去反咬他,有那
么笨。”
我往床上扑下去,闭著眼睛不响,骂过了汉斯,心里倒不再痛苦了,隐隐觉得
畅快。
“荷西,明天罢工,知不知道。”
他坐在床沿,低著头,过了好一会,才说∶“不理他,慢慢做吧!”
我唬一下撑了起来∶“不合理的要求,不能接受,听见没有,不能低头。”
“再失业吗?”他低低的说。
“荷西,中国人有句话━━士可杀,不可辱━━他那种态度对待你们,早就该
打碎他的头,一走了之,我不怕你失业,怕的是你失了志气,失了做人的原则,为
了有口饭吃,甘心给人放在脚下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