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员工作条令》他了然于胸,执行任务时不应干涉历史之进程。
万一华安安做了费家的上门女婿,算不算干涉历史进程?
不!他头皮发麻。这是留给心理学家和伦理学教授思考的悖论。基地一再警告,实验员不得思考这类问题,以免发生精神扭曲,最后导致自我毁灭。
祝子山苦苦思索这令人头疼的问题时,华安安和费保定开始了第三局较量。
刘仲翁看得困倦了,悄悄吩咐管家给这三个人留一份饭,自己回楼上休息去了。
费保定已经不是为了给刘仲翁表演,而是为了自己残存的一点信念而战。他着实想不通,在童梁城和范大手下不堪一击的华安安,对待自己竟然像岩石一样生硬难啃。
他思索片刻,和华安安拼起了大模样。华安安的角力功夫明明不如自己,就会抢占要点,围大空子。他现在针锋相对,也做起大模样棋。可惜,斗力棋的本性很难更改,一旦发现断点,就忘乎所以,毫不犹豫就断上去,把抢占形势要点忘得一干二净。于是,他一次次滑进失败的车辙,这简直成了他的宿命。其实,这也正是古棋的宿命。
“哥哥,饭菜都热了两遍啦。”费香香不知何时来在桌边,小声对费保定说。她转头望望华安安和祝子山,却没有开口。华安安的心思还在棋局中遨游,只有祝子山眼巴巴地看着她。
可怜的祝子山无所事事,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就盼着有人说“吃饭”。
过了很久,费保定梦游似的“嗯”了一声,算是给他妹妹的回答。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望着舱外灰蒙蒙的天空,然后苦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说:“华老弟这棋,不好对付呀。每每出人意表,却又合乎棋理。一定得过高人传授。”
华安安意犹未尽,诚恳的说:“费兄的棋犀利无比,这点我不如你。”
费保定突然看见刘仲翁的椅子空着,便解嘲地说:“都没人观棋了,咱俩还拼什么劲?吃饭。”
祝子山勤快地帮他们收拾棋子,叠好棋盘,把桌子抹干净。费香香把饭菜一一端上来。
费保定双手捧脸,呆呆地仰望船舱顶棚。他久久不能从棋中缓解出来。
吃饭时,费保定用筷子指着华安安,毫不客气地说:“你抢实地太刁钻,但是我有破解的办法。”
华安安满嘴是大米,没法说话,只是“唔唔”地点着头。
祝子山心想,这下子大舅哥恼怒了,不知是福是祸。小华你就不能让着他点?
吃完饭,费保定本想再下一局,但是突然拍着脑袋,痛苦地说:“痛疼。一定是河上风大,着凉啦。”说着话,急忙回自己船舱睡觉去了。
华安安和祝子山觉得无聊,就移动椅子,坐在舱门口,望着雨雾中的乡村和原野。这愁人的雨,沉闷的气氛,令两人格外郁闷。
“华相公,你就不能让我哥哥高兴一下?”
突然,身后传来费香香略带埋怨的声音。
华安安和祝子山都一惊,想不到这害羞的小姑娘竟然主动和他俩说话。他俩回过身,都有些发窘。
祝子山呵呵一笑,顺着香香的话说:“是呀,小华,下棋解闷,不必太较真。”
费香香撅着嘴说:“我几年都不见我哥哥这么用功地和人下棋啦。”
华安安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但是无话可说。
祝子山讨好地说:“费兄可是一位高手啊。”
费香香说:“他是什么高手?最输不起的,……”
费保定在船舱里干咳了几声,费香香连忙用手捂住嘴,跑回二楼去了。
祝子山戳了华安安一指头,挤眉弄眼地说:“小姑娘蛮可爱的。”
华安安正色地冷瞟他一眼,说:“祝领队,你是怎么教导我们的?”
祝子山笑着说:“考验你一下。”然后严肃起来,“工作条令严禁这类事情。我们要牢记,我们都是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们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另外,我们只是过客,不能害了人家。”
华安安出神地望着烟雨朦胧的河面,心里却把自己珍藏心底的秘密回味一番。家乡棋校的她,S市的美女,基地的一位美貌护士,艳若天仙的林虹雨,最后是这个普普通通的、人家想强加给他的毛丫头。
他是河面上随波逐流的落叶,身不由己,再好的风景也无暇欣赏。不知漂到何处才是落脚的家?
他想起家乡的山山水水,慈祥坚强的母亲,严厉寡言的父亲,伶俐可爱的妹妹。他长长叹息一声,想家了。
费保定把两人从睡梦中叫醒。
夜已深了,画船停在湖州郊外的一条河道中,两岸是寂静的小街。船工都去岸上吃饭。管家领着几个仆人,从街上挑回食盒,正往二楼上端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