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不会没有目的地对一个女孩好。
若不是心有所属,又怎会这般?
“懂?懂什么?懂你没说出口的情意吗?笨小三,凭咱们兄弟俩认识将近三十年,以前同床共枕、同池共浴的情分也够熟稔了吧?你瞧瞧,我现在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梅舒迟盯了他好半晌,“你心里在想——笨小三,你猜得到才有鬼。”
梅舒怀差点被嘴里没嚼碎的烤莲子给噎著,赶忙喝口水顺气。
“真不愧是兄弟,这样都让你瞧透了?!”好家伙。
梅舒迟剥了颗莲子到唇边,唇畔带著淡淡笑靥。
“虽然你这么一猜著,我接下来那些羞辱你的话就没办法骂得畅快淋漓,不过看你可怜兮兮,我这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就放你一马吧,省略那一长串骂你蠢、数落你笨的句子好了。”说的好像给了多大恩惠,只差没让人叩谢皇恩。“话,你以为不说,谁能懂呀?天底下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我默契十足,几个眼神几个动作就能心有灵犀一点通!你闭著嘴:心还隔著一层人皮,教别人怎么看清楚瞧明白?如果你或她有一方主动些,这段情愫也不会暧暧昧昧拖了十数年,像我,十几天就认定了我的亲亲小莲华,速战速决,不拖泥带水。我家小莲华和你们一样,闷性子硬嘴巴,幸好她是遇上我,否则照她的个性,岂不是又得在她家多受苦一分?一想到这,我多庆幸自己及时介入她的生命,不因为自己的迟到而让她多尝孤单……也恼自己迟至今年才遇见她,让她这些年过得不快乐……”
说到后来,梅舒怀开始叙述起他的情史心境,说著他是如何如何心疼著自己的亲亲小莲华;说著他是如何如何高兴著自己的亲亲小莲华放开心胸,让他走近……虽离题,却又贴切地戳中了梅舒迟的“迟”。
他名为舒迟,她名为媻姗,姗姗来迟,让两人明明近在咫尺之距,却花了十数年在靠近彼此,而十数年的努力并没有让这段咫尺之距缩短半分。
“你知道你待谁都好,上至兄弟、下至奴仆,谁对你有过半分怨言?没有吧,待谁都好,也会让某些人无所适从。”
“怎么说?”
“你对我好,也对梅乐他们好,可我分辨不出你对我好一点还是对他们好一点,是我重要点还是他们重要点。”梅舒怀举出实例。
他当然知道兄弟的情分和外人不能相提并论,所以句子里的“我”实际上换成“梅媻姗”才是他的本意。
“我懂你待我好,懂我对你而言是重要的,但那是你一贯待人的态度,你说,你要我懂什么?懂我和路人甲乙两奴仆的存在是不一样吗?”聪明如他是懂啦,不过直性子的梅媻姗怕是想不透吧。
梅舒迟又是一叹。这席话,来得也迟了,他没有立场也没有机会去改变自己的惯性。
梅舒怀往自家弟弟肩上招呼一掌,“还有半年,不迟,还不迟。”半年都足够教一个姑娘家顶著大肚子,还怕出不了绝招吗?
“不,这辈子,是迟了。”他苦苦一笑。
那夜,他已经得到了答案,一片片离枝菊办告诉他,放手吧,她不是非你不可;那夜,他也让她自己做选择,而她的选择也告诉他——
放手吧,她终不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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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个月,菊月便要结束。
黄历上的节气也将迈入立冬,白雪纷纷的时节。
梅庄园子里不属于这月令的花卉几乎全快凋谢完,现在只待后山一片梅园绽香。
梅舒迟他现在应该不忙碌了吧?毕竟属于他的时节就要过去,接下来换成梅四当家掌起正务。
梅媻姗凝聚心神,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将手上的长剑使得更有力流畅,无人为敌之中,她的剑势不见松软,一挑一斩,全带著十成的力道。
成为大当家梅舒城的护师之一,武学底子不能弱,因为他和梅舒迟不一样,奸商的手腕让他赢得了千金万两,也让他赢得了对手花商撵除名册上的头号宝座,敌人众多,护师当自强。
只是她清楚,梅舒城根本没将她视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护师,否则他不会派她来修裁草木——用她毕生绝学。
削起矮树丛上突生的枝橙,几片断叶纷坠,不一会儿工夫,她已将那丛矮树修整出圆润弧形,再朝下一株施展她的秋风扫落叶剑式。